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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梦里越是开心,醒来就越是让人烦躁。
只是今天不一样,梦里的时钟,拨动到他刚坐上轮椅,从医院独自回家那天。
也是那天,他与祁淼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短暂恋爱。
经年旧事许久没有回想过,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没想到梦里回放时,还能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醒来时那时的愤怒和憎恶还塞满他的胸腔,以至于顾星烁得大口深呼吸几次,才有力气爬上轮椅起床。
洗漱,吃饭,塞进两个蛋黄和一杯牛奶,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等到了门口,顾星烁又停住。
回屋找到胶带,把从会议厅偷藏回来的,那张印着祁淼照片的报纸,贴在门后的飞镖盘上。
“咻——”两根钨钢飞镖,精准地、均匀地,定在祁淼上扬的唇角上。
皲裂的细纹,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强颜欢笑的小丑。
舒坦多了。
长舒一口气,顾星烁定定的看着那张脸良久,终于愉快的滚去上班。
办公室里已经来了人,是在互助互爱会议上涕泗横流的那个小男生,他的新同事徐挽。
据说他患有勃.起功能障碍,今年被残障人士福利协会安排在这里工作。
他今天又化了妆,眼皮上、脸上分布着不均匀的红色,一笑起来很像在腌菜缸里泡了半年之久的抹布,显得脏兮兮的。
但他的神色十分愉悦,不时对着手机娇羞发笑,好像忘了自己曾在会议的最后关头,非要抢过话筒,发表自己此生将要孤独终老的言论。
人啊,果然是健忘的动物。
想到这里,顾星烁迟疑的打开手机。
往下滑动,免打扰里果然有一个未读消息。
是他妈季春禾发来的,顾星烁那天看到消息提示的弹窗后,先选择无视,然后就忘记回复了。
季春禾问的是,【周末回来吗?】
然而今天已经是一个崭新的周一。
顾星烁关掉消息,随意的点了删除。
就假装没收到吧。
反正他回不回消息,回不回家里,根本无所谓,这句询问也不是真想要答案。
顾星烁跟他父母的关系,也在那场车祸后改变。
或者说,他的人生,应该从高三的开学典礼之后,就注定会和父母渐行渐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决绝。
顾国永和季春禾在他车祸后的第一年里,大概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没有在车祸里直接死去。
那如蛆附骨般的眼神,把对他的失望、厌恶乃至冷眼旁观,写得明明白白。
以至于让那时候的顾星烁觉得,人间皆艰难,世人皆险恶,连憎恨都难以普及到具体一个人,更枉论,失恋这种小事。
祁淼是顾星烁的前男友,也是唯一一个。
他们两人的开始不算愉快,结束时则更加恶劣。
那时候顾星烁刚顶着初春刺骨的寒风,从医院偷跑回家。
几公里的路程,滚轮椅滚到最后,手指已经冻到没有知觉,纯粹靠着本能,在勉力进行机械运动。
只是回去后,家里果然空无一人。
以往把他当作“荣耀”、呵护备至的父母,在他出车祸后,只在医院出现过一次——同祁淼的父亲,商谈他的医药费和赔偿金。
也是那天,每个人都轻而易举的在他心上剜刀口,让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残酷。
也在嘲笑他以往有多天真。
那些人里,也包括祁淼。
顾星烁茫然于屋中,徒劳的看着放在餐桌正中央的保温瓶,当他深切意识到自己连一杯热水都没办法倒时,那仅剩的一丝期许也褪成了绝望。
而这时祁淼恰好推门而入。
他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你怎么跑回家了?找你半天。”
简单一句话,让顾星烁破碎的心上每一个缺口,都成了锋利的尖刀。
他没吭声,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祁淼,接着不熟练的转动轮椅,移动到餐边柜旁,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水果刀。
“咻——”飞出去的刀尖擦着祁淼额角而过,狠狠地定在他身后半开的木门上。
几缕碎发飘落而下,浅薄细小的伤口,也开始渐渐渗出些猩红鲜血。
但真的不多。
顾星烁放下抬起的手,心里只有唾骂,对无能的自己。
祁淼被他的举动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吼道:“顾小狗你疯了!”
额角的伤口说话时带出一阵刺痛,祁淼摸了摸额角的血,跨步走到餐桌旁,抽了一张纸巾按在伤口上,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疯了?腿断了脑子也出毛病了?”
顾星烁看着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后,才开口回答:“是。”
他的“是”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一个问句。祁淼盯着他看了半天,嘴唇越抿越紧,像是在努力压抑怒火。
薄薄的毛衣下,他起伏跳动明显的胸膛,让顾星烁想到了医院里,摆在他床头的仪器上的心电波形图。
那时候顾星烁也在想,要是车祸时就直接死掉的话,会不会反而更好一些?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就再也消不掉。
可祁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转移了视线,也转移了话题,仿佛顾星烁刚才明目张胆的谋杀,他全然不计较了。
“你跟我回去,护士说你还要留院观察一个月,之后再确定复健的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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