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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祁淼的名字,顾星烁的视线终于与俞瑾对上。
他真的走了……就这样走了?各种情绪堵在顾星烁眼眶里,压迫的他眼角发疼。
只是他倒也能忍住,可眼前这个傻子,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枉我还把你当作榜样和目标……“俞瑾边抽泣边说,“你给我回来考试,我要堂堂正正成为第一名。”
这句话说完时,他的眼泪已经铺了一脸,有几滴过于饱满,沿着脸颊而下,滑过他尖尖的下巴,掉在顾星烁遮着脸的半张试卷上。
湿意透纸而过,比初夏的日光还温暖。顾星烁终于开口,“你别哭啊。”这好像是第一个为他哭泣的人吧。
“我才没哭。”这下轮到俞瑾偏头不看他。他努力抑制起伏的胸膛,鼻腔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好一会儿才又板着脸回头,说,“顾星烁,我不是你,不能切身体会你的感受,你的痛苦和你的迷茫,但你还是你,你的大脑还在,你的双手还在,你的未来也仍然在。我希望你回来上课,我们一起高考,一起上大学……好不好啊!”
最后几个字又带上了哭腔,顾星烁却不知为何忽然想笑。他不由想,俞瑾的语文成绩一定是好过他的,这样说着话还能用出排比,那他们之间几分的差距在哪里呢?数学、化学还是英语?这样想着,他问:“你总分多少?”
“什么?”俞瑾哭到耳鸣,有些没听清楚。
“这次的试卷,你考了多少分?”
“比你一模多10分。”俞瑾望着他,补充道,“全市第一。”
“那你很快就会是第二名了。”
顾星烁说完,俞瑾作势要怼回去,只是鼻孔不合时宜地弹出一个鼻涕泡,两人相视愣住,最后都笑了出来。
临走前俞瑾要走了顾星烁的手机号,两个人加了好友。
他发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需要买什么习题或者练习册,你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带来。”
顾星烁握着手机,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回,手臂撑着翻身坐起,把那一沓试卷整理好。
可话容易说,光明的未来实在过于遥远,挥之不去的只有灰暗的当下。
在一次次被现实折磨的头破血流后,重新回学校的勇气又被消耗殆尽。
俞瑾拿来的三模试卷做完后,祁淼又发来消息,顾星烁看都不看,直接开骂。
后来他便开始转钱过来,语带不耐,说,“你把钱收了,去医院做复健。”
见顾星烁没回复,隔天又发来一句,“医生说了,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很大,别只顾着跟我闹脾气。”
顾星烁这时已经饿了一整天。
早上季春禾打扫房间时,把他的轮椅挪了出去,后来忘记推回来就出去打牌。他在床上喊了半天,只能自己从床上爬下去,因为不熟练,大脚趾撞在了门板上,在地板上拖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最可怕的是,他完全没有感觉,仿佛那些恶心的液体,不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
季春禾打完牌回来,看着脏了的地板,骂骂咧咧了一晚上。自然,顾星烁依然没吃上饭。
然后祁淼说他闹脾气。
所有的委屈和愤懑在那一刻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变成奔涌而出的眼泪,从眼眶里蜂拥而下,顾星烁实在没忍住,一把把手机摔了出去。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的手机。
用顾国永的话说,“你活着就在浪费钱,还要手机干嘛!”
……
后来的某天,顾星烁在急症室醒来,手腕上钻心的疼痛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再后来,俞瑾收到了龙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来看他,又哭成了个泪人,哭到实在没有眼泪后,他推着顾星烁的轮椅,走了快一个小时,一直推到龙城大学的大门口。
夏日的夕阳鲜红如血,印在俞瑾布满汗水的脸上,和红肿的眼里。
“我秋天就在这里上学了。”他说。
“嗯。”
“你若是也来的话,就成了我的学弟。”
“嗯。”
“别死了吧。”
“……嗯。”
顾星烁最终没成为俞瑾的学弟,第二年的秋季,顾国永开车送他去了龙城职业技术学院。
学了三年财务后,他最终被分配到鹿城,成为一名只需抬手盖章的残疾财务。
俞瑾同他一年毕业,他拒绝了一家上市企业的校招,也来到鹿城,成为一名普通的策划专员。
新华字典上说,“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但顾星烁越来越清楚,太阳确实让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但鲜花开出的永远是鲜花,杂草长出的也只会是杂草。
若杂草不甘命运,妄图左右鲜花的生长,需得先拼个血肉模糊,才能在死之前,看到鲜花的颜色稍稍的、短暂的暗淡一些。
预料之中,新人培训结业典礼后的第二天,整个亚心集团包括龙城总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祁总有了新对象,这人不仅是本公司的员工,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顾星烁从进公司开始,一整天的时间,都能感觉到有隐晦的视线在暗中盯着他。
整个公司处于一种异样的浮躁之中,顾星烁面上紧张,心里却平静,还没想好如何继续扩大一下影响力,现实就给了他重重一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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