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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看看我经历的一切,难不成还想我感谢你把我生下来?”席青楠抬眸望着像座高山横亘在面前的男人,满是恨意,“一次,我只低头一次,就让爷爷少点牵挂走得安心有这么难吗?不要逼我,现在我跪的人,也是你爸。”
“你少在这儿强词夺理!”谁知,席远山的怒火不但没有平息反而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下,“席青楠,别装得就你最无辜最清白,你把爷爷气死了还不够,现在要把我也弄死才高兴吗!进去这几天闹得天翻地覆,我要费多大功夫去救你?你到底还要让席家蒙多少羞?低头怎么了?你以为你低头很金贵?你换得回两条人命吗!你问过一句去世的吴阿姨吗?你关心过一句失魂落魄的弟弟吗?”
席远山这不知积攒多久的怨怒终于倾泻殆尽,许多年未有过如此大情绪波动,一时气血翻涌站不稳,身后助理赶忙上前扶住。
再看地上的席青楠,单是千疮百孔都不足以形容,下唇被他咬得渗血,握着相框的手指因为强力挤压变得毫无血色。这是他近年听过席远山说过最长也最恶毒的句子,所以席青楠瞪着差点把自己说晕厥过去的亲生父亲不为所动道:“席远山,我他妈最恶心的就是你!”
身后一阵滚轮声由远及近,熟悉的嗓音响起:“你也很恶心。”
席青楠身形巨震,蓦地转头:“云迦。”
“还你,”席云迦把行李箱拖至他跟前,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扔过去:“从小到大你送我的东西,能找到的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席青楠仍旧掩饰不住神情错愕。他看着脚边调掉出来的摩托车钥匙,想起这是送给席云迦刚成年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当天还被收到礼物哭成泪人的弟弟抱着又亲又蹭烦得不行。
“扶爸回去休息吧。”席云迦终于施舍关注给混乱的一边,淡漠地吩咐助理,见席远山没反驳,几人簇拥着离了场。
席青楠难抑酸楚,凝视面前自己宠着长大却又如此陌生的弟弟,乱了方寸:“云迦,我……”
“姜济海那边我已经收集证据,我妈生前与他相关的商业欺诈罪证足以构成违法行为,我的律师会协助警方,让他牢底坐穿。”席云迦打断道,“至于席青楠,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对不起,”还是说出口了,席青楠满眼酸涩,“小迦,对不起。”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席云迦理智地摇摇头,“哥,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
本想坚持到众人离去……可席青楠实在实在忍不住了,他已到极限,泪眼婆娑,透明的咸涩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在怀中席敬之失去颜色的相片上。
席青楠希望自己能撑起一片天,或者仅仅是照顾好自己,即使没有爷爷,他也要足够顽强坚韧。至少不该在爷爷面前受人欺辱,可是他真的憋不住了,也撑不住了。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席云迦心如死灰,两兄弟谁也不比谁好过,像是赛着比谁更凄凉。但若论心硬,还是弟弟更胜一筹,席云迦不愿多看自小崇拜的榜样和骄傲跌落云端狼狈不堪,于是不再留恋果决地转身离开。
好戏落幕,看客散场。
片刻后墓园冷清下来,席青楠自始至终都未起身挪动半步,此时依旧孤身一人在墓碑前长跪不起,唯一的靠山倒了,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后。
莫鸣肩靠假山,盯着不远处地上孤寂的身影愁眉不展,他想过一时冲动上前将支离破碎的小少爷一把拥入怀里替他遮风挡雨再也不受一点儿伤害,可临到头他又胆怯了。莫鸣不敢,席青楠固然需要温暖和港湾,但也需要距离和独处,他要小心翼翼呵护席少爷最后那点儿自尊尊严。
陪着吧,只能陪着。
一个在前失魂落魄,一个在后忧心忡忡。
关子琒又气又急,前面是席青楠的家事他不便参与,后面席云迦一番话打得他措手不及,追去和席云迦理论,这小崽子刚才还拽得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可一面对关子琒就丢盔弃甲像解了壳的王八。
骗得关子琒既暴躁又同情,两人折腾到半夜终于不欢而散,等去找席青楠时才得知人还在墓园压根儿没离开半步。
于是关子琒心急火燎往回赶,满园漆黑里独独剩着一束光,远远望去席青楠好似一朵离开温室后迅速衰败枯萎的娇花,形单影只茫然无助,就像没人会管他的死活。
“楠楠,跟我回去吧。”关子琒走近后不禁放轻语气,生怕大点儿声都能把他碰碎了,“听话,现在都快三点了。”
“琒子……你知道吗?”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有时候真羡慕那些一辈子可以不用放下身段的人。”
你也可以,你本就可以!关子琒还未开口,便看到席青楠一塌糊涂涕泗横流的正脸,还有一旁地上堆着的几个酒瓶,话都堵在心口。
“但其实爷爷不在了,谁都可以看不起我。”席青楠还在继续。
“你说!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道歉?”满面泪痕早已干涸,又再次被滚烫的泪水打湿,“而且就算我已经道了歉,为什么还是不能原谅我呢?他是我弟弟啊……”
“都不要我了……”
二人都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背后,此时有人正点燃一支烟,默默在心里念,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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