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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光斑照在段澜的眼睛上,他忍不住眯眯眼,朝李见珩身后一躲。
李见珩允许他把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累了吗?”
“有一点。”
“好安静,我不敢大声讲话。”李见珩低头。
他一低头,下巴就触碰到段澜的额头。他压低声音讲话,宛若耳语。
“好像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教堂结婚了。”段澜说。
“为什么?”李见珩笑着问他。
“因为……就觉得心里很安静。好神圣。光都在这里,誓言就显得很庄重。”
李见珩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高耸的建筑结构与彩色玻璃镜,使光斑汇聚在一处。那儿光雾相融,渺渺升起。
“你相信……神或者鬼怪吗?”
“我没有宗教信仰的。但是我相信鬼怪灵魂。”
“为什么?”
“因为会有一种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我爱的人了,亲人或者爱人,生与死那样的失去,”他说着在李见珩肩头轻轻地蹭了蹭,然后坐直了,把外套穿上,“我希望,也相信,死后还能重逢。”
回家时天上下太阳雨了。雨滴被风吹着向脸上扑来。是柔软的,扑进一个人的怀抱里那样扑来。李见珩把牛仔夹克外套脱下来,叫段澜举着遮雨。段澜一边揽着他的肩膀一边与他说笑。他能在后视镜里看见段澜的笑,眉目飞扬的,他很少见到段澜这样开心。城市的灯火与建筑向后飞逝,但段澜一直待在这里。他就觉得高兴。
他留段澜吃了一顿晚饭,段澜死活不让他送。他在门口穿鞋,天又下雨了。
港城总是这样湿漉漉的。港城的灯火霓虹那么明亮,钢铁一般的建筑与汽车,在雨水中矗立或飞驰。这个城市像电影里光影流动的未来世界,直入云雾的世界,赛博朋克的世界。段澜接过他递来的伞。
李见珩靠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回去早点睡吧。”
“……我不想撒谎,”段澜狡黠地说,“我还得做会儿题。”
“那……别做太晚?”李见珩犹豫,“晚上早点睡……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什么把门关上?”
李见珩怕他再梦游,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他又不好直说,只能随便找了个由子推脱:“降温了,穿堂风一吹,别感冒了。”
“知道了。”段澜只觉得好笑,对他挥挥手,转身闯进大雨之中了。
李见珩在门口呆看了一会儿,等段澜离开他的视线,他转身抄起一顶帽子,腾腾地沿着生锈的铁楼梯爬上顶层,隔壁开小水果铺的杨姐正匆匆忙忙把她养的几盆多肉抢救进屋里,见到李见珩,停下手上锁门的动作:“见珩来了?”
“哎,杨阿姨。”李见珩侧身让她先过。
“下好大雨,你来做什么?”
李见珩头也没回:“抱我的西红柿。”
杨姐嘟嘟囔囔地下楼了:“什么西红柿?哪里见过……”
李见珩确实没种什么西红柿。他只是趴在栏杆边上,俯瞰整个学海路。
游动的世界里、灯火里,他一眼就看见段澜。段澜抱着老拐,逆行于人潮之中。紧接着,转过那盏路灯,那盏他经常站在那目送段澜进附中校园后门的路灯,向黑暗中总去。
他只是目送着段澜走远。
风渐渐大了,吹得雨丝乱飘。雨丝乱了,心也要开始乱了。?
第26章 生病
屋里一片漆黑。段澜把藏好的老拐的吃喝用具一一摆到客厅, 路过餐桌,才见到餐桌上贴着一张便签纸。笔走游龙,刘瑶连字迹都暗藏寒意, 冷冽直断。刘瑶说她走了,水果、牛奶都在冰箱里。好好吃饭。以及一句“无论怎样, 我都很爱你”。
他捏着那张便签在客厅呆站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想, 只是呆站了一会儿。他面对着刘瑶这句诉衷情的话,心里没有什么要说的, 竟只是这样平静地读了两遍。便把便签纸叠起来,压在书下。片刻又叹了口气,将这张脆弱的小纸片,放到笔袋里。
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 窗外雨反倒下得越大了。水流涌动贴着玻璃向下飞滚,灯火被水珠晕开, 瞧不清世界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常为动画片里的角色揪心, 为其哭笑、为其哀乐。那时比他年长的孩子笑他傻,动画片都是骗人的, 都是讲故事的, 为什么要放在心上?许多年以后,直到今天, 他猛地明白, 如果有一天, 不再为虚假的故事与人物心痛, 甚至不再为自己心痛, 这一刻, 近乎于心死。哀莫大于心死。
他一瞬间觉得很孤独。跪在木地板上, 翻出一只木箱。
他把那张写着“段风弦”的明信片拿起来,放在灯下看。
段澜忍不住要想:他的父亲,唯一的父亲,他在哪儿呢?这么狠心,远走高飞,只给他寄一张明信片。好歹他身上也流动着段风弦的血吧,他也不在乎吗?一会儿之后,又想,或许段风弦已经有自己新的家庭了。他的心微微一沉,只是那天他和刘瑶提起,他还有这么一个父亲,刘瑶便去找他了。但他也不愿意回到他身边来吧。
段澜叹了口气,摸了一会儿那些笔迹。仿若就能摸到那个人的面孔。便将明信片夹在书里,学了一会儿物理,上床睡去了。
他的十二月并不好。
刘瑶不再频繁给他打电话,只是偶尔发来微信,嘱咐他好好吃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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