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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低估了北方的冷,从车站里走到室外时忘记把口罩戴上,不一会儿脸就被冻得又红又硬。李见珩给他扣紧耳罩,又揪着口罩死死压在他的鼻子上,说话声被口罩吃掉了,段澜只看见他瞪着自己,像在说:现在知道冷了吧?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伸出手来摸一摸落在掌心的雪花。
李见珩的眼睛又会说话了:没见识。
段澜懒得和他计较。
他们只在哈尔滨做短暂的停歇。没有买到火车票,他们只好再从哈尔滨大巴车站再坐四个小时的大巴回到李见珩的小城市去。宋小渔有些晕车,段澜把自己的降噪耳机递给她,让她到前排去眯着眼睛睡一会儿。
他和李见珩坐在最后一排。车不满,最后一排只有他两个人。
他挨窗坐着,本意是为了看窗外的风雪。摇晃的大巴车驶过高速路,窗外是一片又一片的白桦林。白桦林高耸挺立,直入云霄似的,从皑皑白雪之中窜出来。细小坚韧的树枝上也全是银花,段澜这时才明白“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多美的语句。
阳光就从白桦林间的缝隙中透过来,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不知他睡梦中怎样把自己扭了个方向,慢慢躺到李见珩的肩头。醒来时只看见李见珩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腿上,以防他睡着睡着滑下去,一只手看着手机。段澜醒时没有动,李见珩不知道他醒了,不一会儿,段澜视线里的下颌轻轻一摇——李见珩把头也歪倒在他头上了。
也许是因为李见珩的发丝划过他的脖颈,痒丝丝的,也许是为别的,段澜轻轻一笑。李见珩一定听到这笑声了,但他全不理会。
他们如相依的候鸟一样在飞雪中睡去。再醒来时,李见珩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小广场说:“到家了。”?
第43章 丹南
丹南确实没有多大, 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城。
也许是年关将近,只有车站附近还有一些人气。等走远了,街上几乎只有飞雪, 不见人影。他们坐上一辆公交车,摇着晃着, 拐进岔路, 再拐进岔路的岔路,开进了居民区。公交车的报站是“化工厂站”, 段澜猜测,这一片大抵是以前哪个国企工厂的家属楼。厂子大概率不在了,因为附近没有任何一座烟囱或是厂房。
李见珩家在四楼。破旧的老家属楼没有电梯,李见珩来回跑了两趟才把行李搬上来。房子不大, 约莫也就八/九十平,但打扫得很干净。随处可见一些上世纪流行的家具和装饰:
又厚又小的电视机顶铺着一帘蕾丝布, 上面用铁质饼干盒压着。饼干盒里装的是毛线和细针,随意撒着两团理不清的破线团。客厅没有窗户, 为了增加空间感,迎面贴着一面大镜子。镜子下一条木沙发, 铺着垫子和靠背, 旁边又一只布艺沙发,也穿戴着各色的绒布和沙发帘。
一个满头白发的瘦弱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 那儿离暖气片最近。
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 但房间里往往温暖得要穿短袖。
李见珩已经热得开始脱衣服了——他走到哪儿脱到那儿, 直到只剩下最里头的一件白衬衫——但老人还是裹着一件厚厚的中式斜襟棉衣, 踩着一双加厚的绒拖, 本已经昏昏欲睡了, 直到听见李见珩咋咋呼呼地开门, 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直要上去摸摸、抱抱李见珩。
段澜猜这应该就是太姥——可是她实在是年纪太大啦,老得看不出容貌了,一时间他也说不准,她和姥姥到底像不像。
“哎哟,太姥,您可慢点——”李见珩笑嘻嘻地弯下腰来抱她,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她的肩窝里蹭来蹭去地撒娇。姥姥爬完四层楼梯,出了一身汗,正坐在这边的木椅上喘气,扇着扇子看李见珩:“你轻点,别把你太姥撞坏了!”
说得老人家像个瓷器一样脆弱。
李见珩把段澜一一介绍给家里人。笑呵呵的胖胖的中年男人是舅舅,比李见珩母亲小上三岁;脸略长、化着浓妆但热情和蔼的女人是舅妈,在市里开一家服装店,每年去港城进货,偶尔会来看李见珩;满头银发、驼背很厉害的老人就是太姥,太姥以前是学画画的,鲁美的美术老师!还有照片里这个黑黢黢的高大的男孩——“我表哥,上军校呢,今年有事不放假。”
段澜紧张又拘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舅舅一抬大手就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就是段澜吧?谢谢你盯着我们家臭小子——人家同学给你补课,李见珩,你有没有谢谢人家啊?”
屋里人太多了,李见珩蹑手蹑脚地挤进厨房:“那他还给小渔补课了呢,你怎么不说宋小渔啊?”不知他在厨房看见什么令他满意的菜肴,发出一阵响动。
宋小渔说:“那我不比你聪明?段澜教你多费劲啊。”
李见珩像个小奶狗一样又从厨房溜出来了,掐宋小渔的脸:“说多少遍了叫段老师,好歹也得叫个哥哥。”
宋小渔脸都被他掐红了,一溜烟躲到舅妈背后去了。
段澜知道李见珩是故意提起宋小渔的……李见珩看着大大咧咧一个人,其实心里想的比谁都多。他怕宋小渔总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可其实全家人都把她当亲骨肉看待。
他正想着,太姥迈着小步子走到他面前了。他一愣,太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红包。段澜懵了:“这……”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见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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