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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昨日才刚刚开学,但一眨眼,期中考却无声赶来。

从前段澜很焦虑,他畏惧考试——附中的许多学生都有这样的畏惧。

在来到这所全省顶尖的“神学院”前,他们都是自己学校的翘楚。可进入神学院以后,往往“泯然众人”。而考试正是在残忍地把学生按照从好到差的次序排序、定级,人本平等,这一瞬间却有了三六九等,因而“九等”学生越来越畏惧这样的打击。

在往常,几乎是提前半个月,段澜就会开始给自己制定期中考的复习计划。

他不敢丢掉任何一科的任何一分,连做梦都在算“9:3:3:1”的分离组合比率:一会儿黄豌豆、一会儿绿豌豆,一会儿梦着梦着,又跑去解导数大题;考前他也常常失眠:实在睡不着,就翻着必备古诗文的资料到天明。

但今时不同往日。

药物的作用,再加上李见珩处处宽慰他、鼓励他,他竟不觉得害怕。段澜有时觉得,哪怕成绩不如意,也依旧会有人毫无保留地肯定你、爱你……不像刘瑶,李见珩不在乎这些。

因而考试前,他心情还算平静。只是考试前一晚,才觉得紧张。他紧张时的外化表现很明显,坐不住,总时不时要起身去装杯水,或者在客厅里抱着老拐发呆,李见珩见此,就邀他去楼下散步。

附中后门不远处就是师范大学的西门。

他们顺着西门溜进大学校园,看见来往的学生们:或骑着单车、或踩着平衡车,手里大多抱着教材,有说有笑朝各个方向散去。

头顶一轮明月隐于薄雾之中,风吹云动,云走得很快。

他们沿着路灯,走过一栋栋教学楼,看见夜晚操场上依旧有人绕圈慢跑。打篮球的、踢足球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段澜有些羡慕这样的自由——他们是越过高考这道门槛的人,因而不由自言自语般说:“我会在哪里上大学呢?”他这样有些痴地问李见珩。他有时发现自己在李见珩身边,总愿意做一个无知的人,似乎借此可以得到关照和宠爱。

李见珩手里揪了两片叶子——他手欠。明明树叶没有招惹他,他非要摘下两片在手里把玩。有时还叼在嘴里,支支吾吾地制造出一些声响。李见珩漫不经心地说:“在哪都可以。”

“北京好吗?”

李见珩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清华还是北大?后来发现——我也配?”

“不,你得想——清北也配?”段澜说。

半晌后,他们又走出了一段距离,段澜才认真地答:“北大吧。”

李见珩失笑:“为什么?北大给了你多少钱,我清华给双倍。”

段澜不告诉他。

李见珩又絮絮叨叨:“那你要学什么呢?经管吗。好无聊。”他说,“我比较想听你唱歌。不过你可以学李健——毕业了转行也不是不行。”

李见珩的思维太跳跃了,段澜有时都跟不上。

甚至李见珩已经自顾自叨叨着下一个话题了,他还在回想这家伙刚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

其实没什么为什么。

他以前读《穆/斯/林的葬礼》,是段风弦让他读的。

父子二人都不喜欢这本书,但段风弦说,未名湖畔的小提琴声,确实如书中所说的一般美丽:

学生们在冰雪交融的湖边读书、念诗、弹琴,品味拜伦和歌德缱绻的诗句。

段风弦回忆自己的读书时代,觉得那带给他的,似乎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超脱感。

他总是在千篇一律的残酷中独自行走,可是他说:“那似乎是自由国度的大门,似乎可以触摸人类艺术的疆域……澜澜,我不喜欢我接受到的教育,但我在那儿遇到你妈的时候,我就想,原来命运指引我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原来在这古老而寒冷的世界上,只要曾经与某个人心意相通,同观冰河飞雪——仿佛是千秋岁月里最好的一瞬,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他亦想体味这幸运的一瞬。?

第51章 庆祝

散步回来, 到了晚上,段澜还是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烙了一会儿, 一看表,发现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 心觉再这样下去, 早上不得不顶着两个黑眼圈考试,因而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想要去找他的褪黑素。

他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却不见那小药瓶的踪影,正偷偷摸摸地“犯案”,忽发现身后杵着一个人影。

李见珩笑眯眯地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你是不是找这个?”

不知他什么时候把药瓶拿过去了, 小药瓶委屈吧啦地躺在他的掌心。

段澜叹口气,讨饶一般赔笑说:“就一粒。”

“不行。”李见珩不吃他这一套, 说完干脆把自己的被子搬了过来,在段澜床边打地铺, 眼瞧着是要睡下:“我陪你睡。”

“你可放过我,”段澜踹他, “药给我。”

“不给。”李见珩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给不给不给, 就不给。”每逢这时,他就故意装傻, 逗小猫一样逗段澜。

段澜拗不过他, 只好答应了。

可这样, 他更睡不着了。

灯虽然关了, 屋里昏暗, 可是窗帘透光, 一点城市灯火从缝隙里钻进来, 照在地上、床上、两人身上。段澜一翻身,就看见灯光打亮了李见珩半张脸,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微微颤动。不一会儿,这只眼睛就睁开了,一眨、一扫,笑嘻嘻地看着段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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