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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段澜还不懂得珍惜这些不可复追的岁月。
此时他们一行人零零散散地沿着街道闲逛,夜深,也终于要分别。
段澜有些惊奇地看着周蝉跟在聂倾罗屁股后面走了,忍不住问:“你家不是在那边吗?”
周蝉回过头说:“我不回家。”
“干嘛?”
“和我爸赌气呢。我说暑假要去文科夏令营,历史什么的,我爸不同意——”
周蝉揪住聂倾罗:“所以我现在住他家,等我爸点头了再回去。”
段澜耸耸肩,看着两人走远,消失在巷子尽头。马腾超坐车回家了,唐若葵和徐萧萧已经自顾自钻进了超市——俩人又在冰柜前挑选雪糕,选的自然都是徐萧萧嘴馋想吃的口味。
段澜说还不想回家,李见珩就陪他漫无目的地闲逛。
春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春夏之交,寒气料峭,晚风尤冷,李见珩搓着手,眼珠子一转,悄悄把冰凉的两只手顺着段澜的衣领伸到他脖子两边。他手太冷了,冰得段澜打了个哆嗦,反手别住李见珩:“你现在胆子好肥,又想抄出师表了吗?”
李见珩赶紧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两人嬉闹着又走到了矮桥上。
夜里,火车站亦灯火通明,铁轨上偶尔有野猫穿过。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火车站台上传来的报站声。
上一次李见珩带他来这里,他还觉得天要塌了,一切都看不见希望。可这段时间李见珩耐心地陪他、哄他、带他去看病、吃药、治疗……现今他站在这里,心中快活。
他们趴在栏杆上,风簌簌地向后,撩起衣角。
段澜摸出手机,看见刘瑶给他发微信,问睡了没有,又说已经问了班主任,据说这次段澜考得还不错——她动作总是这样快。往常段澜要发火了,但他此一刻却似乎能体谅刘瑶,体谅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紧张、这么挂记……多少都是出于爱。因而他只是简单地回了微信之后,就不放在心上。
一辆火车呜呜地开了过来。
段澜说:“我可能去不了自主招生的暑期营了。”他想起刚刚周蝉说的事情。
“为什么?”
“综合排名不够。”
“哦……”李见珩耸耸肩:“那就不去呗。”
“你好歹安慰我一下啊。”
“有什么好去的——”李见珩挑眉:“有什么关系?不招你,照我看,那是北大清华的损失——再说了,你差那二十分吗?不拿这点降分,段老师一样可以考状元。”
“我们省没有状元……”段澜默默提醒,“前二十分数都屏蔽……”
“靠。”李见珩胡噜了一把头发——他的头发长得很快,此时又从刺头恢复成了先前的柔软——这倒是他不知道的,毕竟“全省前二十”这五个字和他、和他们学校按理来说都没什么太大关系。“我不管,反正我宣布前二十已经只剩下十九个位置留给别人竞争了,”李见珩又去抓段澜的头发:“有一个已经内定了。”
段澜本还有点遗憾自招的事情,怕刘瑶又要念叨,但他这么一打趣,段澜又觉得一身轻松。他有时仔细想想,李见珩说的一点没错——李见珩让他知道,原来学业只是生活里的一小部分。
从前,他把学业当做整个生活,觉得生活里若有与学业无关的事情,都是对时间的浪费。是李见珩打开他的视界,让他知道他在本末倒置:李见珩说,是人生到了这个阶段应当学习,而不是学习主宰着这段人生。
——青春岁月本就只有五六年光景,这五六年,该去天地之间撒欢,和朋友打闹嬉戏,到尚在人世的老人膝下撒娇,陪初临人间的弟弟妹妹念书识字。这五六年时间本就短暂、珍贵,失去了,不可复追——生活教会你的,远多于教材带给你的。如若一股脑地为了一点学业的事情痛苦、煎熬、忽视这以外的生活所有的美,等跨过这道高考的门槛,怕会十分遗憾。
就像他永生遗憾没能见奶奶死前最后一面一般,那样的遗憾。
刘瑶以前总说:高考高考,差一分,你的人生都天差地别!
李见珩说:没关系,就算差十分、差一百分,都无所谓,都不可以对你一个人下永远的判定。
他想要相信李见珩。
这辆火车“呜呜”地开过去了,黑烟蒸腾向上。
段澜望着那团黑烟:“如果我考不进呢?”
“考不进考不进呗——不管怎么样,”李见珩说,“段老师在我这儿都是最牛逼的。”
黑烟轻轻地膨胀、旋转、飞向云端之上。
段澜听见李见珩的话,心里一动,脸上也微微一笑。
他此刻的生活就像这团轻烟一样,逐渐蓬松、柔软、向上飞去。
从遇到李见珩开始,蓬松,柔软,超越束缚。
“好吧。”段澜说。
他终于跟上李见珩的脚步,找回了少年人的一颗心。
就像列车驶入春天,少年人的生活也转向阳光灿烂的季节。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前进行着,一切不堪、痛苦、失去和遗憾仿佛都和他们作了告别,且再也不会有纠缠。
焦万里从集训回来,飞奔到班里,特意从刘志远桌前耀武扬威地跑过,然后一把扑向周蝉:“我靠!我拿奖了!”周蝉瘦,被他撞了满怀,够呛咳了两声:“这就是你谋杀我的理由吗?”焦万里时隔一个月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省一等奖!省一等奖!能进中大自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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