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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一张试卷拿到手里,段澜一看,知道是今年高考的物理题。
和他自己内心所想的一样,教室里难免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是今年的题啊。”“现在就要做吗?”“我们都没开始复习……还有一些东西都没讲哎。”
潘云燕听见了。但她不打算借题发挥,只是笑着抬起头:“五分钟过去了——还有人没开始做选择题啊。下课前交,成绩进档案。”
教室里立刻悄无声息,只剩下刷刷的动笔声。
段澜有时觉得,附中的孩子们聪明是聪明,但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竟开始频繁地出现一个词,“聪明傻了”。他忽然想,如果李见珩在,如果这是在三中……见了这种情况,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们,是绝不会乖乖坐在下面,低眉顺眼地写物理题的。如果是李见珩——早在潘云燕说第一个字时,他就要站起来和潘云燕呛声了。
他和李见珩待久了,知道他脾气 “遇柔则柔、遇刚则刚”,活像块橡皮泥,可是哪怕待了这么久,李见珩身上那股劲儿,他也只学到一点皮毛。
过去的十多年到底是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学会像绵羊一样任人摆布。
潘云燕坐了一会儿,走下讲台,开始到处巡视。
有时,她会在学生身边站定,低头毫不掩饰地看着对方的试卷。被凝视的学生连字都不会写了,何谈解题?只能在试卷上无力地勾勾画画,心里恳求着这尊煞神赶紧走远些祸害别人去。
只听见潘云燕的高跟鞋“咔哒”、“咔哒”地飘来飘去。
潘云燕说:“这题——不算难吧?你们师哥师姐考完了可都和我说,物理题很简单,一百分没问题。那为什么有的同学到现在还没做完选择题?”
过了一会儿,潘云燕又说:“有些女同学的解题思维……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A班的。A班应该不是这个水准吧?嗯?”
她走过周蝉的座位,低头看了一会儿。
周蝉向来是完美得挑不出错的那一个,竟让潘云燕也指责不了什么。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潘云燕喊了停,叫每组的最后一名同学从后往前把试卷传上来。
有的学生顾忌着她说的“分数记入档案”,还在低头挣扎,潘云燕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别写了。多写那几个字,我也不会给你分。”
她把试卷收好,随手翻了几张,摇摇头:“都不知道平均分有没有七十。”
下面的学生的表情大多只能用面面相觑来形容。
“难吗,你们觉得?”她问。
台下没有人敢吱声。
潘云燕笑了笑——不知是玩笑还是冷笑——“没人说话?行。”
她竟没有深究,回身抽了支粉笔:“我看你们这题错的挺多的。正好,明天开始,我们先复习运动和力——先讲讲选择题第三题吧。”
说罢,她就在黑板上进行板书。
如果说曾经有谁的课程或者是板书给段澜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么,一个是郭朝光,一个就是潘云燕。
两人恰好形成两级:郭朝光是写得极慢、错得极多,潘云燕则是笔走游龙,思路清晰。
她很快地在黑板上画好了简示图:一个小球,从窗口落下……几段时间、几段路径。
“我不明白你们是不背公式吗?为什么还要重新推一遍?五条公式,一看没有时间,直接选那条不就好了吗?”她在黑板上飞速写下“V=2ax”,设出未知数:“为什么要一段一段求?它让你求第三段你就被它牵着鼻子跑?正难则反你们老师没讲过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写好了全过程,简单两句话解释完思路,“啪”一下,把粉笔一摔。“这是不是就算完了?有没听懂的吗?”台下鸦雀无声。潘云燕似乎还算满意,拍拍手:“除了这样解,用之前讲过的匀速度运动里的比例规律也可以直接求,回去都自己想一下。哦,今天的作业,把这张卷子改正了,然后复习运动学公式,我们明天一节课讲完——提前把预习题做了,我会检查。”
她说完,拎起一沓试卷,踩着她的高跟鞋走出教室。
她穿了一条毛呢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很大,她走路又快,因而裙摆旋转,背影竟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或许她就是喜欢这样的装扮,因为后来段澜从没见过她穿裤子。等到这红色的明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有人“呼”地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喘气声——学生们好像都活过来一般,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天塌了”的绝望。
焦万里就坐在段澜身边,他听见焦万里说:“我草……女魔头啊。”
倒也能理解为什么潘云燕是金牌教师,为什么她每年带的毕业班物理分数都出奇的高。她的教学质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思路清晰明了、讲解干脆利落,哪里是易错点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也擅长总结题型规律。
但一起吃午饭时,徐萧萧还是替他们抱不平:“卧槽,她有病吧?”
周蝉听着她的吐槽,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他低头慢条斯理地挑鱼刺,没打算参与这场谈话。
徐萧萧说:“幸好我在B班。你不知道,庄妍拼死拼活考进A班,刚刚一下课走回来,小脸都煞白,我就问她怎么了——她干嘛啊,下马威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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