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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干了。”聂倾罗说,“太烦。”
“那你辞职啊。”
“你他妈先辞啊。”
两人又互相不吱声了。
李见珩打破沉默:“我有时真觉得……没用,我感觉我做的都是没意义的。”
聂倾罗半晌才说:“如果医生做的都是没意义的,那我们警察不只是一帮天天打马后炮的废物?”
“我那时候信念很坚定,非这行不可。”
聂倾罗笑笑:“谁不是呢?”
聂倾罗说:“我以为我可以制止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但我只是在一次次目睹悲剧重演。”
他问:“你见到段澜了?”
李见珩一顿:“见到了。”
“怎么样?”
“如果情况好的话,我还会在这里跟你抽烟?他甚至不愿意见到我。”
聂倾罗沉默片刻:“想也能猜到。像他这样的……跳楼自杀的太多。”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忽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中,李见珩隐约听见他说:“之前周蝉和我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哪个哲学家说的,记不得了,我当时觉得是放屁。”
“现在想想,他果然一切都预料到。”
李见珩觉得心烦,夺过他的烟,丢在水泥地上踩灭了,暴躁地问:“找我干嘛?”
聂倾罗捡起烟头:“哦……方婷的案子,结了。没问出别的。你说的父女关系……她没说。已经收押了,故意杀人。”
李见珩沉默片刻:“她回去上学了?”
“没有。”聂倾罗咧嘴:“她暂时没有监护人。我和王浦生聊了几次,把她揪进医院了。”
“她愿意治吗?”
“就那样吧。你有空看看。”
“敢情又让我收拾烂摊子……你们俩都是吃饱了撑的。”
“李见珩,你有病治病,不要到处咬人。”
李见珩心想,我确实是有病。
他的病是心结,这心结太重了,只有一个人能解。
可是主治医生不肯来见他。
“那她人呢?我怎么没见着。”
“我交给孙小安了,”孙小安是精神科稀有的女医生,“她说她看见男的就想吐。”聂倾罗说。
李见珩叹口气:“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见到男性?”
“我怎么没想过?”聂倾罗笑笑,“可她不肯说。”
“我现在才知道……信任是多可贵的东西。”
他也曾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逐渐失去相信人的能力。
李见珩就去找方婷。
一开始,女孩对他犹有防备。次数多了,熟悉了,偶尔也和李见珩讲讲三中的事情。可她到底不愿开口深聊。
李见珩知道是自己还没找到突破口,再怎么花费时间也无用,只好先按规程用药,再做打算。
他下班时独自坐在驾驶座上,呆呆望着游走的车河,想着聂倾罗的那些话,说悲剧不过是在重演。他这些年见的悲剧太多了,心都要冷了,可见到段澜后,仿佛有了知觉,甚至会把和他相像的年轻人方婷的性命挂记在心上,心里忍不住想:这么冷的天……
段澜在做什么呢?
——那天晚上,段澜一个人从后门溜出“A+”后,天就下起大雨。沈崇把一切打点齐整,才发现他老板早就开溜了。而段澜拿惯了的那把黑色长柄伞还靠在门后,没有被主人带上。
段澜果然是浑身湿透回来的。黑色衬衫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弱,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刮跑。
但沈崇没想到他还带了个姑娘。
那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看着十六七岁,腿上还穿着一条校裤。校裤是化纤料子,沾了水,又沉又湿地往下坠,不断滴水。
他看着段澜到后厨去,叫人给她做了一份意面。他老板自己倒是不吃——他总是三餐不定时,谁说也不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女孩似乎也想要一杯酒,被拒绝了,只得到放着冰块和柠檬的可乐。
他们聊了很久——从抬杠、生疏、试探到交流。
他很久没见到段澜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除他以外、除蒋瀚云以外的人说话。
等到段澜送那姑娘出门,约莫小半个小时,他才撑着伞独自回来。
沈崇问他:“朋友?”
“路上捡的。”段澜湿漉漉地坐在沙发里。他居然没有躲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发呆。
他面前的酒还未喝完,冰块融尽了。
“捡的?像捡我那样吗。”沈崇笑笑。
段澜看了他一眼。
“不。”他说,“不是那样……”
非要说的话,明明是像李见珩捡到他一样。
但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因为段澜说:“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不会再见。”
像他和李见珩那样的相遇,此生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段澜坐在灯下,慢慢喝完那杯酒,才起身回到书房里。
沈崇逼着他吃了好几颗感冒药。但是太迟了,他还是头疼起来,因而很快吸着鼻子滚到被子里昏睡。
——苏蔷是和母亲吵架之后,一气之下夺门而出的。
就如段澜所预料的一样,这根本是年轻人一时气急的冲动之举,她压根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她站在滔滔奔流的江水边,心里一下就害怕了,尝试着屏住呼吸,体验那绝望的窒息感……她憋了不到一分钟,就觉得喘不过气,腿一软跪在江边,大口呼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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