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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是李见珩自己的——他有时也得靠药物维持正常睡眠。
“他人呢?”
“在家呢吧。”
“你放他一个人在家?”
“我灌的药量挺大的……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聂倾罗叹气:“你疯了吧你。”
李见珩眉心直跳,像有一根针不断戳着额头这一点,疼得他直闭眼,边揉边说:“我真应该算到的,不然为什么苏蔷出事之后,他突然那么大反应。”
“你是说……他精神分裂的产物,是苏蔷?”
“嗯。”李见珩三言两语和聂倾罗解释清楚,“一直没发现,拖到现在,不知道病情发展到什么地步。”
聂倾罗不懂他们学科专业相关的东西,只能沉着脸拨弄盘子里的孜然料。
忽然听见李见珩说:“我真觉得我挺失败的。”
聂倾罗抬头。
“我那时信誓旦旦地和他说,我一定能把你治好……我怎么敢开这种海口?”
“……你别想那么多,这也是好事,现在你发现了这个情况,不就可以对症下药了吗?”
“对症下药有用吗?”李见珩忽然笑笑,“如果对症下药有用的话,诸元元会自杀?余书民会死?”
聂倾罗一怔——他没想到李见珩忽然提这个。
却又听李见珩说:“我遇到很多最后放弃治疗的病人……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么无力过。”
“……你不能这么想。你要总想着他们两个,就会成心结,会成阴影……你是医生,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知道昨天去抓人的时候,段澜和我说什么吗?”李见珩忽地打断他。
“说什么?”
“他看着我,忽然伸手来抓我的胳膊,然后问我说,‘你是真实的吗?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然后又去戳自己,自言自语说,‘我呢?我是真实的吗?……我还活着吗?’”
李见珩笑笑,看着手边的一碗旮沓汤逐渐坨成“糊糊”,忽地伸手用筷子一戳:“最后他说,‘我也配活着’。”
聂倾罗长久沉默,李见珩便接着说道:“我最怕这个。”
“我最怕连病人自己都放弃自己……那经验再丰富的医师,也没有办法。”
“我本来想下周辞职的。专心对付段澜一个人……如果真不行,就关在家里,照顾他一辈子我也认了。现在想想……要不明天就去递辞呈吧,不差这点时间。”
“你冷静一点,”聂倾罗凝视他扣在玻璃杯上青白的指节:“不至于。”
“至于,聂倾罗,你不懂。”李见珩说,“你不明白……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在你面前离开了,那么年轻无辜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别人却不懂得珍惜,你甚至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久而久之,你不仅觉得失败,你还觉得‘害怕’。”
“就像现在,我害怕再面对下一个病人,害怕再面对挣扎努力之后的失败……会让我觉得人生怎么这么难。人生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可聂倾罗眼神一动,忽然打断他:“你刚刚说什么?”
李见珩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
聂倾罗皱眉:“不公平,再往前……怎么样失败?”
李见珩回忆片刻:“……挣扎努力好几次,又失败了?你说这个吗?”
聂倾罗忽然说:“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段澜有个心结,你总是摸不到。”
李见珩笑笑:“我现在也没摸到。”
聂倾罗皱眉:“你说不是过去的事,不是……刘瑶,不是别的,而是更深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他害怕的和你害怕的一样,是‘悲剧重演’,是‘束手无策’?”
“你什么意思?”
聂倾罗却喃喃道:“是这样……我觉得是这样。大队以前有个老缉毒警,算我半个师父,这么多年来只有一次任务失败,而且那次后果特别惨重,牺牲了三四个人,都是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后来他就转文职了,说是没有办法拿枪了。……是了,我觉得是这样,所以苏蔷的事请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因为那就是‘悲剧重演’。”
李见珩声音很轻:“谁的悲剧……重演?”
聂倾罗沉默良久:“他自己的悲剧……”
“周蝉的悲剧。”
——于晓虹看见李见珩披着白大褂、从门诊楼口走来时,大跌眼镜:“我以为你不干了。”
李见珩对她笑笑:“本来是有这意思。”
于晓虹直摇头:“你胆子真大,科长那么在群里呼你,你也不理,大家都说李大夫要辞职了。那怎么又来了?”
李见珩拉开椅子的手一顿,旋即状若无事:“养家糊口,混一天是一天。”
——丘小墨坐在李见珩面前时,非常局促,两只手十根手指七扭八乱地搅在一起,似乎要把自己的关节都拧断。
这是一个短发、皮肤黝黑,身材偏胖的姑娘。
李见珩把病历向下一翻:暴食症。
“多大了?”
“十五,初三,要中考了。”回答他的声音却是一个尖细的女声。
李见珩一抬头,看见丘小墨背后站着一个女人——丘母与亲生女儿截然不同,瘦、高、皮肤白皙,只是脸太长,嘴唇小而薄,分明显出几分马脸一般的刻薄劲儿来。
李见珩微微皱眉:“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症状?”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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