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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见面,喻千宁仍忿忿不平,连餐后甜点都吃不下,拿出那张偷拍照反复研究。
再次看到黑框眼镜时,杜牧林醍醐灌顶,“这是姜一,本科二年级的。”
他摸出手机,点开数学学院的订阅号,用关键词搜出两篇推文,“十一月初的数论美赛,我师兄就是为了带姜一才去,他以前根本不带本科生比赛的。”
推文中有一张两人合照,姜一捧着三枚奖牌,因领奖台较窄,靠在李聿身旁,动作有一点拘谨,但笑得很自信。
“什么啊,为什么带他?还靠得这么近!”喻千宁拿过手机,“看起来是有一点聪明,但比我学长还是差远了吧!”
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数院的,杜牧林想,但觉得喻千宁听到会更生气,便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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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一手中接过推荐信,李聿第四次透过窗户看向路对面的宿舍楼。
“在等人吗?”姜一问。
“没有,”李聿收回目光,手指按在信封上,“谢谢。”
“不用谢,我恰好在附近,”姜一向上推了推眼镜,“我爸说早就该给你,但他前段时间把这件事忘了,让我代他道歉。”
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李聿点点头,问:“姜教授哪天出院,需要帮助吗?”
“再过两周,情况好多了,不必担心。”姜一似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李聿:“如果你不是等人的话,介意我多坐一会儿吗?我五点要去医院,这里比较好打车。”
李聿望向宿舍紧闭的大门,说“不介意”,姜一便拿出电脑低头忙碌起来。
推荐信共两页,李聿取出大致看过后,将它装进包里,再一次点开手机里的健康软件。
他能确定,宋双榕今日的步数,远超在宿舍的正常活动数值——他出门了,但李聿没有碰到。
一直等到五点,姜一准备离开,李聿也需要回研究所,两人各自起身时,姜一的手撑在桌子上,手腕处露出一道短线,红肿得有些眼熟。
察觉到李聿的视线,姜一主动将袖口挽上去,展示道:“一个文身,我爸最喜欢的数字‘一’。”
李聿顿时想到宋双榕肋下的图案,问:“为什么文身?”
“留个纪念,”姜一把包背上,苦笑一下,“其实我爸很难恢复了,情况只会越来越差,如果他真的把我也忘了,我能接受,但不想有一天忘了他。”
李聿的动作停下,视线从他手腕上挪开,犹豫片刻,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他名字太复杂,我怕疼,就只文了我的名字,反正也是他取的。”姜一说。
傍晚,从研究所出来,李聿重新回到南校区,站在宋双榕的宿舍楼下,用手机搜索“文身方法”、“文身痛感”等关键词。
在他的认知中,文身只是一种运用特殊染料,在皮肤上绘图的行为,和染发一样。
当视频里出现细针刺入皮肤的画面时,李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霎时间,仿佛有一根以纳米计量直径的针,精准地扎在他肋下,刺穿皮肤和骨骼,直抵心脏,令他既清醒又煎熬地回想起宋双榕展示文身时的模样。
——他站在餐桌旁,两只手猫爪般蜷在胸前,将衣摆掀起,肋下是大片红肿,在白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但脸上带着羞赧的期待,像是做这个图案一点也没感到疼一样。
宋双榕怎么可能不觉得疼,他写卷子时,指腹被划破一道口子,都要大喊李聿来抱,把自己说得行将就木、难以自理,挂在李聿身上指挥他走来走去。
但他在外面拍片子,从三四米高的台阶意外滚落,跌得头破血流,深夜被救护车拉走急救,却也瞒着李聿,在见到他前没喊一声疼,甚至妄想拖着病躯出院。
宋双榕的痛阈值有时高,有时低,李聿把握不准,但能确定的是,自己想保护他不受任何一点伤,不感到一丝疼。
退出视频前,李聿又看到一条评论,说文身只是像被蚂蚁咬一下,洗文身的痛感才是强烈万倍。
这一瞬间,李聿甚至逃避地妄想,希望说出让宋双榕去洗文身的不是自己。
但逃避无用,他清楚地记得,当他提出“洗文身”时,宋双榕的神情先是透出几分茫然,而后缓慢地眨眼,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如果现在告诉宋双榕,他不知道文身和洗文身这么疼,他会愿意复合吗?
来不及多想,路口走出一个身影。
仅需一眼,李聿就看出那是宋双榕,因为走在树下时,他总想方设法地只踩树影的间隙,看上去一蹦一跳的,被树枝裁成片的月光接连从他身上淌过。
李聿适时地后退,隐匿至一棵树的阴影中,看宋双榕停在咖啡厅门口,转头望着他下午坐过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周内,李聿四次光临这间咖啡厅,坐在相同的位置,期望能获得一次偶遇,但没遇到也没关系,因为他知道宋双榕在四楼的一间房中写论文,没有出去见别人。
只停顿了不足半分钟,宋双榕抱着电脑走进楼里,门一开一合,身影消失在愈来愈窄的缝隙中。
李聿从树影中走出,仰头看向四楼的某扇窗,等灯亮起后,又看了片刻,才转身回家。
一推开门,他马上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文档软件。
半个月前,他有一份线上文件需要处理,打开电脑后意外发现,宋双榕曾经登过的文档账号没有退出,最新的编辑记录显示在几分钟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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