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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聿说完,就停在原地不动了,睫毛安静地垂着,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宋双榕不是没有幻想过李聿对他说喜欢,说爱,说他对李聿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特别的存在。
他是很擅长想象的人,所以应当是在某天傍晚,夕阳恰好垂落到与窗框平齐时,晚霞浓郁,房间是金灿灿的,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中,电影正播放到主角接吻,于是宋双榕也微微偏仰起脸,李聿则低头,专注地看着他,吻下来之前,对他说了喜欢。
而爱,那是要发生在更加庄重却不设防的场景中,日落前、欢爱后、清晨睁开眼对视的第一秒。
这些都是两年前宋双榕的臆想,有时候想到连他自己都要笑出声,觉得不切实际,明明知道李聿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却仍忍不住继续做假设。
至于是从哪一刻开始停止奢盼的,宋双榕记不起来,也不大愿意回忆。
站得久了,双腿都开始发麻,宋双榕想活动四肢,于是微微向后撤了半步,膝盖却是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地趔趄了一下。
李聿很快地握住他的手肘,确认他站稳后才松开手,又回到原位。
前几周,宋双榕受邀,代过几节本科生的专业课,李聿现在双手垂立的模样,很像是列举不出新浪潮电影代表作,而懊丧埋头的差生。
宋双榕坐在椅子中,看着不再倨傲的李聿,不合时宜地觉得新奇和好笑,但酸楚感接踵而来,李聿这幅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姿态,令他更难过了。
“你也坐吧。”他对李聿说。
李聿看了宋双榕一眼,拉开另一把椅子,挪到他对面坐下,肩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重复:“宋双榕,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如果说宋双榕听完李聿的告白而不动摇,那一定是假的,因为他曾切实地期待过,憧憬过,并且也清楚地知道,李聿不是那种为了挽留而编造谎话、不择手段的人。
他一向正直,也很赤诚。
宋双榕相信李聿的告白是真的,想要改正的态度也是真的,但仍感到无从答起,因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只需回答好或不好的问题。
李聿执拗地不停追问,也只给宋双榕这两个选项,好像只要他点头说好,那李聿就会马上牵他的手,带他回家,如果说不好,他不确定李聿会不会当即离开。
宋双榕不敢答应,但也不是真的想让李聿走。
“错误我全部改,”李聿再次做出保证,“这一次不会让你不满意了。”
他说得很有信心,也很小心,令宋双榕的心像浸满了凉水,又湿又重。他吞咽了一下,缓缓开口,“李聿——”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宋双榕说。
他不敢看李聿的眼睛,因而垂头,盯着搭在膝盖上手,手背上有一块被李聿握出的红痕,不太明显,也不疼。
看了几秒,他听见李聿问:“那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自离开李聿的家至今,宋双榕都没有想明白。
他那时认定是因为一枚文身,因为李聿的专制独裁、高高在上,但如今看到李聿谨小慎微的模样,却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了,只剩下深深的悲哀。
“我不知道。”宋双榕实话实说。
房间里一片沉寂,余光中,宋双榕看见李聿又攥了攥拳,这是他思考时常做的动作,接下来或许是一场冗长的规劝,宋双榕早已习惯,却迟迟没有等到动静。
他不禁抬头,却在和李聿对视上时,猛然愣住了——李聿正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宋双榕,好像他笃定,宋双榕知道正确答案,并会给出明确的提示。
下一秒,宋双榕意识到,他是在求助。
李聿充满示弱意味的神情,让宋双榕坐立难安,又心软不已,很想帮一帮他。
“李聿,”宋双榕终于开口了,他尝试着说:“我跟你分开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事实上,李聿拥有太多宋双榕望而不得的品质,他聪明、纯粹、情绪稳定,从来没有对宋双榕不好过,可正是因为这些,才令宋双榕一边妥协动摇,一边挣扎痛苦。
“你很好,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宋双榕对李聿说:“但我有时候宁愿不要最好,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哪怕做错了。”
说出这几句话后,宋双榕停了停,喉咙和眼眶同时酸胀起来,也有更汹涌的情绪想要倾泻,于是继续说:“我想听你说没关系,而不是一直让我听话。”
李聿依旧沉默地坐着,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却没有出声。
“你不过节日,不愿意互送礼物,不喜欢我拍照片发给你,不回消息,空不出时间和我去旅游,对电影不感兴趣,”宋双榕说:“这些我都告诉自己,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做也不影响什么。”
“因为你总是说让我成熟一点。”
其实宋双榕也知道,哪怕是恋爱,也应该要有先过好各自生活的觉悟,拥抱和牵手永远排在工作之后。
他不是不能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公园,一个人去看海。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人了。
“可是——”宋双榕说着,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迅速划过侧脸,掉在了手背上,有点痒和凉,“谈恋爱不就是两个人相互说很多没用的话,做很多浪费时间的事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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