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脂玉般的肌肤霎时暴露在空气里。
谢资安两颊连带着耳根瞬间红了,像是那熟透的乌梅。
他弯了弯背,想让水把他全部浸住。
可惜方才洒了太多水,还是露出了肩膀。
乌黑的发丝散在肩上,盖住了大半个肩头,但发丝黏连间却又露出了些陈年的旧疤。
这是当年守得鞭笞之刑。
它们就像蜈蚣般丑陋地附在谢资安的身体之上,永远驱赶不走。。
李寒池忍不住伸出指尖去碰那疤,但粗粝地手指刚碰谢资安的刹那时,谢资安便条件反射地猛缩起肩头。
折腾到这个时候,热气少了大半,露出的水面几乎可以看见倒影。
水中的两双眼睛交叠在一起。
李寒池目光灼灼,从身后环抱住谢资安,吻在谢资安耳廓之上。
“扶青,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受一点伤,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谢资安无言以对。
外面树梢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谢资安道:“你出去吧。”
李寒池充耳不闻,如雨点般的吻从未停止,密密麻麻得落在了谢资安的耳背、脖颈、肩膀上。
他的指腹反复摩挲着谢资安的脸颊。
谢资安心中藏愧,驱人再没有先前的理直气壮,他偏头刚要说话,便被身后蓄谋已久的人堵住了嘴。
谢资安瞪大眼睛。
李寒池则是闭紧了眼睛,睫毛半湿,像是哭过一般。
谢资安伸手去推李寒池,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
两道气息交合,没了初识般的横冲直撞,有的只是诉不尽的爱意与温柔。
李寒池再贪心,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粗鲁。
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仿佛抱着的不是谢资安,而是一个随时会破灭的泡影。
吻得太久,谢资安头有些晕,这一次没等他推李寒池,李寒池自己便松开了。
李寒池伸手试了试水温,没看谢资安一眼,自顾自地说:“我去填些热水。”
谢资安想叫住李寒池,但他走得太快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提着两桶热水敲门进来,是以前常跟在李寒池身旁的那个孩子。
齐奇站在门口,低着脑袋说道:“将军让我来服侍公子,请公子放心,我绝不会瞎看的。”
谢资安问道:“你们将军去哪了?”
齐奇道:“回公子,小人不知。”
“他.......他还好吗?”谢资安道。
齐奇疑惑道:“公子指得什么?”
“算了,替我将热水填上便出去吧。”
齐奇一边添热水一边道:“将军看着是有些不好,上半身全湿了,眼睛也有点红呢。”
“将军以前在邺城有很多朋友,但将军和我说过,那些人都不是真正地朋友,只有谢公子才是。”
“将军真的很喜欢.......”齐奇总觉得很别扭,改口道,“很开心与谢公子做朋友......”
谢资安默默闭上了眼。
再往后,他不敢听了。
-
夜色浓郁,谢资安叫人摆了一桌好菜,邀李寒池前来。
“姜汁鱼片、忘忧鸡、凤尾鱼翅、鸡丝银耳、糖醋荷藕.......”
李寒池念了一半,停了下来,倏忽抬起头,定定地望向坐在他对面的谢资安,苦笑道:“这么丰盛的晚宴我如何配?”
谢资安为他盛了一碗银耳汤,递给他。
李寒池没接,只是望着谢资安。
谢资安把盛得那碗放在自己的面前,用勺子舀了一口:“味道还行。”
说着又夹了一片鱼肉,缓慢地咀嚼了起来。
酒壶、酒杯都放在谢资安的手旁,李寒池站起来伸手想够酒壶,谢资安却按住了酒壶,说道:“吃点菜吧,空腹喝酒伤身。”
李寒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酒壶,说道:“听你的,吃菜。”
谢资安这才松开手。
气氛静得有些可怕,整个桌面只有谢资安一人触碰碗筷的声响。
半响,李寒池缓缓拿起筷子,许是筷子过于光滑,他拿了两次才拿起来。
拿起后,目光略带迟缓地扫向桌面,最终落在了一盘没剥皮的花生米上。
木质的雕花筷子微微颤抖,怎么夹也夹不起一粒花生米,好不容易夹了起来,那花生米忽地掉了下去,滚到谢资安的碟碗前。
谢资安瞥向花生米。
刚想要用勺子替李寒池舀一勺花生Hela米,对方却开口道:“为我盛一碗银耳汤吧。”
他的尾音同那筷子般,控制不住得颤。
谢资安照做。
银耳汤丝丝的甜腻抵不过李寒池口中的苦味。
他食之无味,却又舍不得弃之。
毕竟那可是他的扶青亲手为他盛得。
满桌佳肴,李寒池独独喝了那一碗银耳汤。
“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
谢资安见李寒池停下筷子,他也停了下来。
一桌子菜,根本没动几口。
外面的风大,吹得呼呼作响。
烛光左右摇曳,将二人的影子铺向冰冷的地面。
“很合。”李寒池道。
谢资安拿起酒壶,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说道:“那便好。”
李寒池近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虽不到形销骨立的地步,但也是瘦了一圈。
一双眼睛深深凹陷进眼窝,漆黑的眼珠如蒙上一层灰,再不见炯炯之态。
有得只是深深地倦怠。
“扶青,你恨我吗?”李寒池问道。
谢资安道:“不恨。”
“那你爱......”李寒池顿了下,“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的真心......”
他垂着眼,甚至不敢去直面谢资安:“不是真心......仅是一瞬间的心动也好,你有过吗?”
耳鸣嗡嗡声吵闹个不停,直到那谢资安的声音传来,才归为平静。
“有过。”
李寒池猛地抬起头看谢资安。
谢资安的神色十分平静,实话实说道:“我不是神仙,纵然再冷血无情,也做不到断绝七情六欲。”
李寒池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苦笑。
“为我倒杯酒吧,扶青。”他拿起酒杯,举在半空中。
谢资安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拿起酒壶为他添酒。
清凉地液体从玉色小口缓缓流出,在杯底溅起一层细微的水花。
“我是养在樊笼里的一只金丝雀,愚昧多年,直到与你相逢,才渐渐从他人编织得黄粱美梦中醒来。”
“醒后我不顾笼子坚硬,宁折断羽翼,也要向外飞,过程十分艰难,我伤了自己亦伤了旁人,此刻已然是罪孽深重。”
“饶是如此,我亦不后悔,你不必自责。”
“轰隆!”
两道电闪雷鸣过后,暴雨便毫无征兆地袭来了。
李寒池望向门外,雨点声如鼓点声般气势非凡。
“扶青,你我于雨夜相逢,今日又于雨夜结束,算得有始有终。”
雨势愈来愈大,声音越来越响。
院中的花逃过前些日的暴雨,却没逃过今夜的雨。
大多被雨珠懒腰打断,砸进了土里。
“扶青,酒满了。”
谢资安被李寒池的话、外面的雨分了心。
酒溢满出来良多却不曾发现。
谢资安怔了下,急忙拿开酒壶。
李寒池看向那倒着他影子的酒液,喃喃道:“雨夜天寒,你记得多填些衣。”
说罢,他便一口饮下酒杯中的所有酒。
酒杯躺倒在了桌上,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不约而同嗪着泪。
李寒池闭眼之际,恍惚间听到谢资安同他说:“你为何这么不像反派?”
若是李寒池做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谢资安扪心自问又有几分取胜的机会?
他自诩冷酷无情,踩着旁人的真心和自己的良心去够那一轮皎皎明月,可即使够得了,心中的滋味并不如料想得那般好受。
眼泪兀自掉了下来。
谢资安十指攥紧,他心里前所未有得堵得慌。
若问后悔吗?
他根本无路可退,后悔不后悔,重来不重来,他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谢资安擦了擦眼泪,道:“进。”
齐奇推门而进,一进去便看到谢资安一人坐在桌前,满桌的菜几乎没有动过。
他又看到谢资安的对面还放着一双碗筷,不禁心存疑惑。
“何事?”谢资安问道。
齐奇道:“将军吩咐我把这个交给公子。”
齐奇将一个绣着竹叶的锦囊交给谢资安,躬身又说道:“将军还说往后便让我跟着公子做事。”
谢资安缓缓打开锦囊。
齐奇说道:“将军本来让我明日找公子的,但我觉得事情不对劲,故而今日来找公子了,有些问题我还是想当面请教下将军,请问公子知道将军去哪了吗?”
语罢,齐奇便微微抬起头看向谢资安。
只见谢资安打开地锦囊里装得竟是块虎符!
云贵投向李家,曾给李寒池一块调动南疆大军的虎符。
云贵怎么也想不到,李寒池竟亲手将这救命的虎符献给了杀他之人。
“吧嗒!”
泪水滴在虎符上。
谢资安攥着虎符,心如千刀万剐,他终于哭出了声。
哗啦一声,暴风雨将门吹开。
屋内的痛哭声飘进了雨中。
良心债,最难还。
作者有话要说: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