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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穿成炮灰女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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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有新生家长想参观学校。”王先生道。

这个新生很特殊,幼幼班只收五个孩子,东家却为他破例多收一个,东家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为此还找上幼幼班的老师和助教谈。

“哪位新生?”

“陆靖桓。”

是他啊,知书放下笔,她猜陆浔封肯定没告诉他,育才东家是哪位,她有点好奇,要是陆浔嘉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已经很久不见,那个与母亲同仇敌忾的男孩长大,不知道长大的他,遇见自己会是什么态度?会当场决定替儿子办退学,还是为孩子低头?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趣了。知书道:“我亲自去接待。”

这间私塾确实不一样,陆浔嘉心道:连阶梯都是为孩子设计的,每一阶都不高,就算两岁的孩子也能自己爬上去。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可爱的小桌椅了。”颜氏接话。

陆老夫人满眼笑,她身子不好,已经很久没出门,但为了孙子的教育,怎样也要亲自走这一趟。

桓儿有没有需要读这么贵的私塾不好说,但过府说话的妇人们,一讲起“育才”就滔滔不绝,有孩子在里头念书的更是骄傲张扬。

陆家吃亏在家境贫穷、丈夫早逝,即便如此她依旧亲手将两个儿子带大,并教导得杰出优秀,他们之所以能赢别人,没有旁的原因,就是她把所有心力都投资在他们的学习上头。

如今封儿、嘉儿成材,家境大有改善,自然得一代比一代更好,于是进育才成了她的心病,打听说过这间私塾后,她就不断托人想把桓儿给弄进去,没想到名额有限,谁都帮不了忙。

还是封儿有办法,他对侄儿上心,硬是给弄到名额,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很满意封儿对待弟弟的态度。

她笑出满脸褶子,拍拍宋紫雯的手背道:“咱们陆家什么都可以输,就是代代子孙不能输,日后你嫁进来,也得学学颜氏,她教养孩子很上心。”

宋紫雯害羞低头,道:“我明白,我会同表嫂好好学。”

听见这话,颜氏皱眉,心道:如今,她想嫁给大哥了?

知书领着梁秋喜和王先生从里面匆匆走出,直到站在门前,看见陆老夫人时愣住了。怎么会……她不是身子不好,多年未出府门?

陆老夫人一看到她,激动地甩开宋紫雯,颤微微地上前几步,怒指她的鼻子,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为什么在这里?知书苦笑,因为生存啊……

四年前。

支起下巴,手指不停地划着那颗乳白色石头,石头不大也不珍贵,只是一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但是造型特殊,像颗爱心似的。

那是知书前几天在河边捡到的,那时她为穿越心烦,却无处发泄,只好到河边走来走去,藉着走路平抑心情。

捡到石头时,她宽慰自己,爱心、爱情,说不准穿越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在这个时空中找到前世无缘的爱情。

石头表面被水冲磨得光滑,握在掌心里一阵沁凉。

这几天心烦了、困惑了,对处境难以接受了,她就摸着石头,以微凉的触感让自己心平。

没错,她穿越了。

为什么有穿越这回事?因为地球即将毁灭,人类即将面临末日,神爱世人,因此把人类送回古代,藉以保存人类千百年努力创造出来的文明?

其实对于末日,她有过几个想像。

某男坐在电脑前激动地玩着游戏-饿了渴了,输送管送来维生之物,想便便了,按下钮,座椅会出现一个承接废料的洞口,男人可以终生不必离开那张椅子。

他始终沉迷游戏中,突地电脑上方出现一行字——地球最后一名雌性人类死亡。

男人提起眼皮、淡淡看一眼,继续打游戏,等他死在电脑前时,人类灭亡。

又星系运行混乱,核电厂、火力发电场……所有发电系统一夕间被毁灭。

失去电力,所有电器产品都不能使用,网路停摆、手机失能,三分之一的人类因为心灵枯涸而亡,三分之一的人受不了极端气候死亡。

手机不能刷食物,提款机不能领钱,商店的食物被抢一空,剩下的三分之一因饥饿逐渐走向死亡。

她常自问,末日来临时,自己会扮演什么角色?是对抗到最后一秒钟的主角英雄,还是躲在地下室等死的无能配角,没想到她是被上帝遣送的穿越姑娘。

其实同样是选项,穿越绝对比面对末日好,这真的不算悲剧,悲剧是……她穿到一本书里面,而更大的悲剧是,姚知书这个角色是完完全全的炮灰。

因此,一笔一笔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之后,她有严重的崩溃感。

她穿越到一本名为《京城三杰》的书里,这是本百万字的大部头,爱情的成分稀少,多半插述男人在事业前途上的努力,从社会底层一步一脚印、拼手胆足慢慢向前迈进,最后到成功简峰,算得上心灵励志书,虽然以小说形态呈现。

书中的男主角有三人,一个是斯文儒雅、被传有断袖之癖的宁王,他是被皇帝所喜又妒嫉的亲弟弟;一个八皇子,其貌不扬、身材壮硕,外人都以为他性格豪迈、不擅心机,殊不知他只是不恋栈权位,故而表现的平庸无害;最后一个就是姚知书的丈夫陆浔封,他是高冷男,父亲死得早,孤儿寡母被族人欺负着长大,幸好母亲性格坚忍,将孩子悉心养大。

陆浔封参军,与宁王、八皇子成为同袍,他们是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付给彼此的知己,后来军功累积,他成为大将军、侯爷,最后最后还变成皇帝跟前的当红炸子鸡——那个皇帝叫做秦璋,夺嫡之争中的大黑马。

而他的弟弟陆浔嘉也从七品县令尽心尽力往上爬,到书的最后章节,陆浔嘉成了尚书大人,这对兄弟自始至终都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

作者把陆老夫人形容成圣母,她宁可吞糠咽菜也要送两个孩子习文学武,她下田作农活,回家织布,一天工作十个时辰,人生唯一目标是要儿子出人头地。

这样的中国女性确实值得敬佩,不过身为幼儿教育机构的负责人,接触过太多这类家长,这种母亲的代号是恐龙,他们性格骄傲,想要事事掌控,掌控孩子的人生,掌控孩子的喜好意愿……孩子的毎个举动都要握在掌心中。

她应付过太多这种家长,你无法指黄他们,望子成龙有什么错?千百年来,家长都在做这种事啊,所以只能……头痛。

至于姚知书,她啊,说可怜很可怜,说倒楣也倒楣,硬要分析她的性格的话……制造她人生痛苦的是仇恨,而紧抱住仇恨不肯松手的姚知书,最后只能抱着仇恨死去。

心理变态吗?这形容不算太过分,相对的还有几分贴切。

十岁那年,她的牙尖嘴利让贾姨娘恨得咬牙切齿,买通所谓的大师说服亲爹,将她嫁进陆家做童养媳。

贾姨娘之所以挑选陆浔封,理由一,陆浔封即将参军,古代打仗,十个出征九个回不来,打的全是肉搏战,贾姨娘打定主意要她当寡妇。

理由二,陆家穷得响叮当,为治陆老夫人恶疾,家里的地全卖了。

年幼小叔、重病婆婆,就算嫁进门的是个大人也很难撑起门庭,更何况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十岁小女童,再加上姚知书顶着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庞,早晚被生吞活剥、受尽欺凌。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怀抱对贾姨娘的恨、对命运的怨,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深感不满。

因此她对婆母不恭、对小叔不敬,虽然心是软的,她也同情那对孤儿寡母,也愿意拿钱出来养家,可就吃亏在嘴皮子太锋利,每回掏钱都像在施舍乞丐似的,这种态度严重打击陆家母子俩高高在上的骄傲与自尊。

因此母子俩嘴巴吃她的,却打心眼里当她是恶敌,于是陆浔封在前线打仗,他们在家里掀起另一波战争。

她口口声不想当陆家人,言言句句都要和离,只不过当初媳妇是儿子自己找的,陆老夫人不想做这个恶人,事情便这样拖着。

是不是觉得姚知书蠢?好处给尽却让人痛恶恨绝,再找不到比她更笨的人了。

书中,姚知书十五岁那年,陆浔封成功返乡,他成了英勇大将军,深受皇帝喜爱,然他是个有责任感、有肩膀、有担当、头戴主角光环的绝优男子,即使亲人都希望他和离,希望他迎娶宋紫雯,他仍然坚持姚知书是自己的妻子。

只是为了孝顺母亲,最后他还是迎娶表妹宋紫雯为妾。

然而原本不想与陆浔封一生一世的姚知书,在知道丈夫摇身一变成为大将军之后,认为上天总算愿意对自己公平,态度立马大转变,不再谈和离,想方设法将丈夫拢在身边。

接下来就是各种阴谋诡计、后院龌龊的宅斗剧情,再然后,依照小说的“好人幸福、坏人作死”原则,短短时间内,姚知书一作二作把自己给作死了。

许是作者觉得自己对姚知书这个可怜变态太绝情,因此让她在死前遇见秦宁,让他为她的容貌惊艳、动心,最终为她收拾尸骸,葬在南山。

场面惨烈,却带上几颗粉红泡泡,那一幕在她脑海里面转过无数遍。

看书时她常想着,如果自己是姚知书,会怎样挽回颓势?

谁知道想着想着,惨死街头的变成自己——谁说美国车耐撞,她还不是把自己撞成灵魂出窍——然后想着想着,她变成姚知书。

现在的她不必想,只能做,只能一步步把姚知书的人生走完。

她知道陆浔封成为大将军,知道他是个重道义的优质男,这种男人不拢在手里,对不起人生,更对不起自己。

只是她这人理智重于情感,很清楚自己在外奋斗拚搏没问题,在家里搞宅斗无能为力,装羞扮可怜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再加上陆老夫人和宋紫雯联手双打,她没有招架本事,只有下场凄凉的分。

于是在缜密思考十八天之后,她郑重决定退出陆家的一敢三分地,决定不让自己加入{京城三杰}。

倘若上帝给出指令——她必得穿书。必得待在小说里,那么她宁可为自己轰轰烈烈写出另一本名著,她不当京城三杰的炮灰,要当京城三姝的女主!

听起来有没有很厉害?用自己的人生来完成一本巨著?伟人啊,圣贤啊,她不是普通厉害,她越来越佩服自己。

“小姐。”湘儿怯怯地走到知书身边,手里端着锅热粥。

湘儿是贾姨娘替她挑选的陪嫁,十岁新娘、八岁陪嫁,贾姨娘是真心希望她把日子往死里过啊,假使身边有个得用的老人耐心劝着,手中有钱的姚知书能把生活搞得这么惨淡吗?

“老夫人和二爷说……”湘儿性子温顺,素来不批评他人,可这会儿也忍不住皱鼻子,轻声道:“狗咬吕洞宾。”

热脸又贴上人家冷屁股?轻浅一笑,理所当然的呀,陆氏母子对“姚知书”深恶痛绝,怎能因为一锅粥低了眉头。

既然不想待在陆家这一亩三分地,又何必处处讨好?可知书偏这么做了,因为她的商人特质在驱使。

她清楚未来走向,陆浔封必将成为秦朝的顶梁柱,尤其在希望最渺茫、机率最小的秦璋取得最后胜利、当上皇帝之后,朝堂将成为陆浔封和秦宁呼风唤雨的舞台。

她不确定在这个朝代,自己能不能像前世般混得风生水起,但与陆家人好聚好散是替自己埋下一颗善的种子,因为陆浔封是个好人,他懂得感恩。

“拿碗来,咱们吃了吧。”战争刚结束,这年头粮米昂贵得很。

陆老夫人和陆浔嘉天生骨气,自从几个月前大夫宣布陆老夫人的身体痊癒,不必依赖昂贵药材续命之后,他们再不肯接受姚知书的接济。

不再从姚知书身上得到好处,也不必再听她犀利刻薄的难听话语之后,她成为陆家房客,两方人马互不往来。

湘儿点点头脸上透出笑意,取来碗筷道:“这粥我照小姐说的法子去做,味道可好啦,不识好心人,就让他们没这份口福。”

知书失笑。“你喜欢做菜吗?以后我教你。”

她偏过头看了主子半晌后,嫣然一笑,弯弯的眉毛多出两分生动。“小姐醒来之后,什么都会做了。”

知书没有解释,这憨丫头也不问,湘儿虽傻气,可心眼里就一个主子,只要是主子说的做的,全都无条件支持。

醒来啊……知书额头伤口还没好全,是陆老夫人给砸的。

陆老夫人性子执拗,只要认定的事,旁人再怎么解释她都很难听进去。

她虽然讨厌姚知书,但只要她一天是陆家媳妇,就不能给陆家没脸。

那次知书不过与村里的张猎户多说几句话,陆老夫人便认定她不守妇道,无论知书、湘儿怎么解释,她都只相信自己认定的,相信所有反驳的话都是藉口,然后一个碗把知书的额头给砸出一个血洞。

事情闹出去,张猎户的婆娘亲自上门解释,说知书只是想多买几张皮子,让她家男人留意有没有好货,没别的事儿,可即便事情已经说清楚,陆老夫人仍每见一回就痛骂知书一遍,不守妇道、有娘生没娘教的贱妇。

这话也没说错,如果知书有娘亲教导,就会知道情绪不能轻易外露,坏只能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当着人面巧言令色才是王道。这样的话,她又怎会过得这么悲惨?

“往后不管陆老夫人说什么,你都别顶。”知书劝道。

“我没顶啊,可听她越骂越过分,心里就是不平。”湘儿哪嗉道。

也不想想老夫人生病的时候自己是怎么伺候的,小姐的钱像水那样哗啦哗啦往外流,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这人就算不感恩也得知恩啊。

“由着她骂,骂久就没劲儿啦。乖,听你家小姐的准没错。”

“知道了。”湘儿闷声道,圆圆的小脸鼓成肉包子,可爱得很。

见见她一脸的不情愿,知书笑道:“吃过饭后再教你做点心。”

丫头旁的不行,厨艺上头却是一点就通,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小姐。”她连忙大口大口把稀饭给吞进肚子。

吃过饭后,知书和湘儿到厨房里做龙须糖。

她的厨艺好吗?不算差,因为日常生活压力大,因为碰到恐龙家长、暴龙老师的机率遂年増加,因为一个人独自生活,再苦再难都只能往肚里吞。

因此她学会用厨艺来解除压力,一年年下来,虽不敢自比五星厨师,但做出来的菜肴甜品都能赢得周遭人称赞。

“糖块很烫,你要小心,做龙须糖最重要的是掌控温度和湿度,必须在糖块干掉之前把它拉开,别太用力,要平均使力,否则会断掉……”

还没讲完呢,湘儿手上那团糖已经断成两半。

“小姐……”她皱眉,又气又无辜。

“没事,再拿一块,重新来。”她一面解说一面示范,将熬好的半冷却糖饴小心地在糯米粉中按揉成圆圈,糖块不能冷却过度,必须在外面硬、里面软的时候制作。

当圈圈拉大之后叠成两个圆,沾上炒过的糯米粉,以免黏在一块儿,之后不断重复这个步骤,直到每根都细如发丝,就能切成一段段,又松又软的龙须糖就完成了。

“小姐,我又失败了。”

“没事,哪有第一次学就成功的,慢慢来,别急。”她像带孩子似的教导着,见湘儿的动作从拙到巧,从失败到成功,整个教学的过程让知书很愉快,也许她天生就该吃这行饭。

湘儿在旁边尝试的时候,知书起油锅做炸鸡。

泡过腌料的鸡肉再加上一层脆皮,那味道会让肯德基爷爷都爱上自己。

她捧着满满的一盆炸鸡薯条,没有食材做蕃茄酱,她只好洒上昂贵的胡椒粉和细盐。

穿越成为姚知书后,她做的第一事就是改变吃食。

她进城买许多调料和食材,她不想自己沉溺在穿越的哀伤里太久,而吃往往是解决悲伤的好方法。

一个转身,她发现陆浔嘉站在厨房门口,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角带着可疑的液体。

他是来做晚饭的,陆家的厨房他们轮流用,就跟房东房客似的。

陆浔嘉这号表情她看过很多次了,他的骨气正在和食慾战斗,一个在理智圈、一个在情感圈,没有硝烟的战斗却打得无比激烈。

浅笑,她把大部分的龙须糖和鸡块薯条放在桌上,说道:“这些东西得趁热吃,否则味道就不好了,今天做得太多,怕是吃不完,能不能麻烦小叔帮我送给邻居?”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她取走小部分鸡块薯条,往自己屋里走。

“等等。”陆浔嘉喊住她。

知书转身,发现今年他身子抽得飞快,陈旧的衣服挂在身上,手脚露出一大截。

在府试之前,姚知书请人给他做一套长衫,他本不想收的,尤其是姚知书冷笑说:“先敬罗衫后敬人,若你渴望让考官留下印象,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去应考,也是个彰显骨气的好法子。”

瞧瞧,分明是好心好意,但几句话下去,陆浔嘉只会记得自己被羞辱,只会把姚知书给恨进骨子里,哪还看得见她的恩惠?

姚知书真是个可怜的傻瓜!

后来陆浔嘉考过童试成为秀才,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可说到底也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傻里傻气的国中生。

“有事?”知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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