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老爷打好了算盘,一过去远远的发现老父亲老母亲俩老口屋里头燃了灯,脚上脚步不由快了,到了就敲门喊人:“爹,娘,我,老三,你们咋醒了?这才哪个点?”
“是老三,你去开门。”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我不去,我腿不好,你去。”老太爷不干。
“你去不去?”老太太声音立马高了。
“欸,你这老婆子……”
老太爷不甘不愿来开了门,见到佩老爷就吹胡子瞪眼睛:“这个点你怎地来了?”
“您咋醒了啊?爹,快让我进去,外头冷死了。”佩老爷未与老父亲在门口闲话,推着他进了门就慌忙转身把门带上。
“还能怎地,觉少呗。”老太爷回了他,回了摇椅上,又朝老三道:“你劝劝你娘,说要去厨房给小的们做豆包吃,她也不怕过去替你媳妇添乱。”
“这哪儿的话?”佩老爷笑,不过他媳妇可真是个最恨有人去厨房给她添事的,她是不会对着老母亲发脾气,但回头他耳朵就得遭殃了。
这厢他定睛一看,见老太太正小心拍打着身上的绸子做的新袄衣,忙道:“娘,您今儿见小辈穿得这般精神,可莫去厨房沾味了,您就和我爹好好坐着,儿子陪你们说说话,等着他们来。”
老太太也是起早了没事干,一时兴起想去厨房看看,听儿子这么一说,这去的心就淡了,犹豫间佩老爷赶紧过去扶了她过来坐下,老太太便不想这事了,一坐下就道:“
老三,你等会儿去街头瞧瞧老猪头的摊子摆出了没有,我让儿媳妇给擀了一点饺子皮,老猪头那里弄点刚杀的新鲜肉一包,搁点你二姐捎过来的小虾,鲜,孩子们一来就给他们端上,肚子里一下子就热乎了。”
佩老爷哭笑不得:“娘,这还早着,这个时辰老猪头可能还在家里头杀猪,没那么早,还要得一来个时辰。”
“要不你去他家里?你戚伯腿不好,别让他去,你大老爷的你去跑一趟。”老太爷在旁插了一句嘴。
老太太觉得有理,刚要点头,就见儿子赔着笑道:“爹,娘,不是我不想去,我不能这一大早的就去敲人家的门看人家杀猪啊,人家忌讳着呢。”
这倒是,老太太叮嘱道:“差不多到时辰了你就出去看看,家里人都去厨房里帮忙了,你不能只管自己闲着。”
“我过一会儿就让大楠儿去守着。”大冬天的佩老爷可不想去外头挨冻,正好儿子因着表姐和表姐夫要过来被家里从书院里喊了回来,养了这么多年难得能使唤上,佩老爷可不想浪费了。
“你倒是算得精。”见儿子躲懒,老太爷哼笑了一声,“自己不想干的,就支使儿子。”
您不也是这样干的,可这毕竟是压在自己头顶上的老父亲,佩老爷不敢顶着干,赔笑道:“他年轻力壮火力足出去冻冻也没事,这不老儿子老了,也不年轻了,就屋里头陪您和娘唠唠嗑罢,您就赏我这点清福受罢。”
“我都没享清福你享什么享?”
老太爷一巴掌过去扇了他脑袋一记,佩老爷抱着脑袋就是喊疼,嘴里不停叫着娘,老太太顿时心疼了,抱着他的头就骂老太爷:“一天到晚就知道没事找事,老了老了也不安宁片刻,不知道帮忙就算了,尽添乱。”
佩老爷忙道:“娘没事的,爹打残我都没事,谁叫我是他儿子呢。”
老太爷气得抽书打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读书读不好,当个小吏也当不好,抄了一辈子的书,怎么不见你脑子里多长一根筋?”
“爹,这是李老的手抄本,别拿这个打,您换本您换本,打坏了我们再找不到第二本了。”佩老爷余光一看这书眼熟,抱着头忙喊道。
老太爷拿回眼前一看,还真是已逝的昔日师长的手抄本,是前两天他拿出来感念没看完就没收回去,他连忙把书放下,在手边的架子上拿了另一本,见又是另一名师的名集,老太爷平时爱惜都来不及,怎可能拿去打人,又连忙放下,气不过朝老儿子骂道:“这些书哪本都比你有出息,老子不屑拿书打你,你不配!”
佩老爷连连朝他拱手告饶:“是是是,儿子不配。”
老太太一早被这爷俩吵得脑壳疼,叹着气道:“在我身边的怎么都是这些个臭男人啊,我大娘子,二娘子,四娘子哪个不比这些个好?”
老太爷一听,怒颜顿时消了,默了默后道:“老大老四还好,就在我们跟前能常见着,老二这是许多年都没见了,也不知道好不好。”
当初以为老二嫁得最好,谁知道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嫁出去了自从出了京,二十余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到死那天还能不能见一眼。
“我看应是好着的,二姐夫去临苏也是当时的势态所逼,不是他个人能耐品行有碍,二姐跟着他错不了。这些年来他们俩也没少往家里抬东西,看得出来日子不坏,不像那过得差的。等会儿外甥女一过来你们就知道了,我听居甫说,我那外甥女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千金娘子,在家里的时候二
姐夫和二姐就对她千娇百宠的,这嫁了人也是成天被夫郎捧在手上过日子,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居甫说他这个妹妹长得极好,把父母亲脸上的好都占全了。”佩老爷见老父亲和老母亲一片黯然,忙说了成堆的好话,又抬出外甥女来安慰他们道。
“哪有这么说亲妹妹的好的?”老太太顿时便笑了,“甫儿这性子,就是太直了。”
老太太笑了便好,佩老爷松了一口气,脸上堆着笑道:“就是,性子太直了。”
按理说他那外甥若是性子太直,这天下大许就没有性子不直之人了。但在老太太心里,外孙品性高洁着呢,佩老爷可不会找老母亲的不痛快。
“不管如何,见了就知道了。”老太爷这厢发话道:“二十二年了啊,自从你二姐出了这京,我们有二十二年没见了,见不到她的人,我和你娘见见外孙女也好,也不枉我们骨肉一场。”
老妻一晚没睡,老太爷与她同眠共枕一辈子,岂能不知她辗转难眠是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想着那个走了二十多年就没回过家的二女儿,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朝老儿子道:“好生招呼着,得让人知道我们也惦记着,不曾忘过。”
“是,儿子知道了。”
佩兴楠早早起来去祖父母屋里请安,刚喝上一口老祖母给他冲的黑糖甜酒就被父亲往外赶,让他去街头的老猪头摊子上拿刚杀出来的新鲜肉。他提着灯笼刚刚一到街上,就见前面有雾的地方有一人喊楠表叔,佩兴楠听着甚是耳熟,忙快步上前走了几步,就见他的小表侄在一片雾中朝他冲了过来。
佩兴楠连忙一手把冲过来的小儿抱起,朝前方有红点的地方快走:“怎地这般早?表哥,表嫂,这一大早的城门就开了?”
两家同住内城,但他们中间还隔着个小城门,这城门一般要到辰时才开,这才卯时中,天还没亮。
“没开,不过这值门的是我衙门里的兄弟,我让人给我行了个方便,这不你表嫂想早点过来帮忙。”手上打着灯笼照着路,这厢已过来了的苏居甫笑道。
“哪用得着你们一大早过来,家里人多忙得开,再说了家里昨天就把菜买齐了,大菜昨天就炖上了,没什么事情要做。”佩兴楠说话时见表兄嫂手里都提着东西,连忙放下表侄让他往后面去,“仁鹏到表叔背上来,表叔背你回去。”
苏仁鹏兴冲冲的要去他背上,不过冲上去之前还是看了苏居甫一眼,见父亲笑意吟吟点了头这爬才了上去,欢叫道:“仁鹏谢过楠表叔。”
佩兴楠把表侄背起,去拿嫂子手中的篮子,“嫂子把篮子给我罢。”
孔氏微笑着没拒绝,佩兴楠拿过后手上一沉,叫了一声:“这么沉?”
“拿了两块腊肉过来添菜,家里人都起来了?”孔氏提过他的灯,浅浅微笑问道。
“起了,一早就起了,我娘带着梅娘一早就在厨房忙开了,祖父祖母也早醒了,我出来的时候我爹正在屋里和他们说着话,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佩兴楠一手扶着背后的小侄,一手提着篮子,领着他们往前走:“表姐和表姐夫什么时候到?他们知道路吗?等会儿我就到街口去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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