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娘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与常伯樊说的,常伯樊听着她的话发笑不止,笑罢他便笑叹道:“苑娘这是大智若愚,和为夫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苑娘最近觉着她与常伯樊也有心灵犀之处,听他这般一说,不由浅笑,回道:“陛下这也是考验你呢,当家你莫上他们的当,我们不气。”
“好,不气。”
苏苑娘只觉她和常伯樊愈发能说得上话了,她爹爹娘亲不听她的话,可常伯樊喜爱听着呢。
这厢有憨妻在侧稳定军心,常伯樊心中的那些隐约的不安被安抚住了,这日在屋里得知章大都尉亲自上了苏府来,他还以为大都尉过来也是安慰他的,没想成章大都尉,卫国镇国大将军是上门来致歉的。
参常伯樊的人当中其中有他夫人国夫人“守泽夫人”的手笔,章齐一听枕门人透出这口风,第二日忙完公务就上了门来。
“上次你夫人见我老妻的事,我那老妻心里有些不快,她娘家来人看她,有人闻着味了想替她出气,自作主张唆使了一些家里的人找了些人参了些本子,我到昨天才查清楚,也是我管教不严。”章齐甚有诚意地道歉道。
苏谶听着朝大都尉挤了个笑,没把他的话当真,转脸朝女婿看去,这厢只见常伯樊朝章齐恭敬一垂首,甚是谦卑道:“伯樊知道了,敬请大将军放心,伯樊不会拿此当真。”
闻言苏谶闭眼,心中放心之余又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第342章
这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呢。
不管守泽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做了这事,就是有人乐于她做成此事,这让仇者见了快意,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不见得想让收过来的这柄刀事情还没做人就先死了,可这何尝不是一种历练?伯樊往后面对的口诛笔伐必比今日只多不少。
且由苏谶这过来人看来,这也是一种警告,帝王何尝不是在隐约间告诉他女婿,就是不用我亲自动手,借他人之手我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没用了,就等着被弃罢。
苏谶当年是顶罪被流放,可何尝没有那些嫉恨他的同僚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手笔,又何尝不是当时帝王见他无用,随意弃之罢了。
这官场,摆在最前面的是荣华富贵,暗中藏着的凶险仿如激流暗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大水冲走,连命都难以保全。
伯樊现在在朝中尚无羽翼,也无铁铮铮的功劳摆在眼前当挡箭牌,他只能选择忍让。
在常伯樊的话后,随着苏老状元闭眼的那一声无声的叹息,苏府素雅的厅堂很是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后,章齐挤了挤嗓子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道:“那就好,小常是个有雅量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好了,”章齐起身拍拍袍子,“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我送你。”苏谶亦起身道。
章齐朝他颔了一记首。
常伯樊送了他们到厅堂门口,被章大都尉一记挥袖拦了下来,恭身拱手送了他们远去。
等步入苏府往外去的长廊,苏谶在章齐频频回首看他的态势下叹了口气,朝这昔日同侍当时的太子殿下手下的同僚揖了一记,苦笑道:“你是不是真想过把卫家女嫁给我那女婿?”
“你家也不亏嘛,到时候我帮小常也名正言顺。”章齐还真是有这个想法,他本来就是皇帝的一把刀子,现在又来了一把,他是想亲上加亲,把人绑在一起,往后腹背受敌的时候,小常想都不用想就会保他。
两把刀子合成一把刀子,那威力非一般人能敌,只是章齐有这个心思,帝王却是考虑得更多,甚至把他叫过去和他说他不要一柄所向无敌的大刀,他怕章齐最后死无葬身之地,这不是他作为皇帝对一个从出生那日就属于他的忠臣的安排。
当今不是为常家子考虑,是为章齐,一心只想为皇帝杀光所有反对他的人的章齐听罢,跪坐在他侍候了一辈子的皇帝面前老泪纵横。
他早就放下了章家,一心只辅助皇帝,可皇帝不想让他和章家死,他想让章齐和章家活得好好的
。
皇帝昨晚把他召过去的一席话让章齐断了那个心思,说来他刀起刀落比帝王还无情,连自己生死亦可弃之,可他卖了一辈子命的帝王在乎他的命,章齐这个不在乎自己性命更不在乎他人性命的真侩子手却真真轻松了不少,这厢不等苏谶回答接而笑道:“不过你们家不领这情,那老夫就不多此一举了。”
他说得甚是轻快,苏谶苦笑连连,“大将军,说来不怕您笑话,当初我选伯樊做女婿,唯一想的是他能与小女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一般人也看不上啊,你看上的人,岂是一介妇人守得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章齐不以为然道。
“那是我儿。”苏谶漠然道。
“你这个倔脾气,”章齐点他,“跟以前一模一样,你知道你是为甚混不出头了罢?这天下多的是满腹经伦治国□□的读书人,你却非要较一个死理,人都走远了,把你抛在了原地你都不知情,谁敢用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认清了,结果你这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
“能变吗?”苏谶又是苦笑,“我若是变了,你们能让我回来?”
章齐哑然。
还真真是如此。
世事就是如此盘根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章齐挥袖,背手,坦然道:“你不信我是理所当然,我也没让你信,不过有一事你可信陛下,你只管扶持好你这女婿就是,少不了你们这府苏门的好处。”
他也就这点用处了,苏谶满腹经伦,能成儿孙女婿的帮手也不算枉才,他朝章齐拱手,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不您了?”章齐挑眉。
苏谶摇头苦笑不已。
苏府不大,这厢说着话他们已走至门口,下人早就识趣打开了大门,苏谶把人送到了大门口门下,望了一眼牵马过来的小兵,转头和昔日的这位同僚友人道:“世人皆道你无情,我知道昔日相交一场,你却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尚还惦记着我的人,若说你没帮过我,我是不信的,可是大人,苏谶有自己的道要护,有自己的家人要顾,往前就是一条□□,苏谶走了九十步,只能固执往下穷尽办法把那剩下来的十步走完。”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若是换个人敢暗中威胁与章齐对峙,章齐挥手间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他眼前之人这是苏谶,先帝钦点的状元,曾经为了大局成全先帝心思背了黑锅洒脱转身而去的大状元,这是敢作大牺牲之人,同僚一场,章齐从未小看过他,这人还能在临苏那种地方把常伯的后人找出来当了自家的人,让常伯
后人那等精明之人死心塌地忠心耿耿,这何尝不是一种大能耐。
“你走你的,”章齐拍了拍他的背,道:“卫国也需要你这样的人。”
朝廷背后,也是需要不少能发光发热的人群策群力,常伯樊背后若是没这个岳父,陛下也不会用他用得这般的快。
“是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居然让苏谶老眼热了一热,他忙错开眼,笑道:“章大人走好,老朽就不送了。”
章齐把眼前光景纳入眼中,心中五味杂陈,心绪颇为复杂朝老状元点了点头,上了小兵牵过来的马,策马而去。
他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为自己的荣华富贵,为帝王为这家国天下,可经千辛万苦方才习得这一身的文武艺,若是不为民不为天下,又怎生对得起习得的这身文武艺?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为家国呕心沥血前仆后继的先贤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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