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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又添一份职业病。
“嘶——”
忽听祈铭抽了声气,瘫椅子上偷懒的罗家楠迅速窜起:“怎么了?”
“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祈铭说着,皱眉挤出右手中指指端的血珠。隔着副乳胶手套还能扎破手,肉眼竟然没看见也是奇怪。他刚正在摸索骨头上的凹痕,判断是伤痕还是掩埋后的破损,突然一下,指尖被刺了一记。十指连心,一个没忍住,抽出声气音。
“赶紧的,消毒消毒。”
祈铭摘去手套,将手伸到水龙头下,开最大的水流,边挤血边冲洗:“你把碘伏棉球拿过来,在勘验箱里。”
罗家楠转身去勘验箱里翻腾碘伏棉球,找到瓶全新未开封的,撕去密封不干胶,用弯头镊夹出来帮祈铭消毒。其实就一个针尖大的小孔,但已经变黑了,不知是骨头上的颜色渗到皮肤里所致还是毒性太大。
这些掩埋许久的骨头着实厉害,不定有什么细菌呢。之前办的一案子,开棺验骨,往出挪骨架时,祈铭左手虎口被骨头茬口扎了一下,整只手都青了,吊了一礼拜强力抗生素才退下去。据说那抗生素是对付超级细菌用的,可到了没查出是什么细菌感染,医生都说祈铭没被锯手保命算万幸。
消完毒,罗家楠捧着祈铭的手使劲吹,搞得祈铭一脸不爽:“没事的,瞎紧张。”
“怎么就没事?你忘了上回啦?差点给你手锯了。”罗家楠义正言辞的,“那次可给我紧张坏了,比你动眼睛手术还紧张。”
“那次是现场条件不足,消毒晚了,不然不至于。”
“你看你看,说我的时候你一句话不让我解释,到自己身上,你有一万个理由。”
“那是因为你总爱小题大做。”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祈铭缓下语气,“行了,扎一下而已,你别攥着我的手了,去帮我拿副新手套。”
罗家楠“嗯嗯”了两声:“还干活啊?睡觉吧,昨儿一共才睡了仨小时。”
“还不到八点,你知道这些给冰柜供电的发电机一天得烧多少柴油?拖一天多花多少纳税人的钱。”
“嚯,我们祈老师也知道算计钱了啊,不是以前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的时候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祈铭毫不在意的戳他肺管子,“去,拿手套。”
顶着一脑门子大写的“穷”字,罗家楠表情哀怨地“啪啪”抽了两只新乳胶手套。反正跟祈铭聊天,第一别谈专业,第二别谈钱,前者容易觉着自己智商低,后者则会让自己感觉老天爷真特么不公平。
他估计祈钊可能也有这种感觉。前天晚上那小子又给祈铭打电话了,问什么时候能去公证处办手续。祈铭没立刻答应,那边就开始卖惨,后来可能见卖惨没用,言词逐渐有些激烈,还说了诸如“当年不出国,你过的了现在的日子么!?你该谢谢我爸把你送进福利院”之类的操蛋话。
祈铭当时气得直抖,挂了电话对罗家楠说:“他要在我面前,我绝对会给他一巴掌。”
祈钊这性格是随了自己亲妈,也就是祈铭的婶婶楚凝。罗家楠听祈铭说,楚凝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原是祈东翔科室的护士,一开始追的是祈东翔。可祈东翔喜欢的是医务处的庞静,俩人结婚没多久,楚凝就嫁给了祈东翔的弟弟祈东垣。祈东翔夫妇出事之后,也是她要求丈夫把祈铭祈珍兄妹俩送去福利院的。当然她的选择绝大多数人都会支持——家门口天天被喷红油漆,写“杀人犯”的字样,窗玻璃半夜被砸,扔进来裹着粪便的塑料袋,闹的一家人不得安生,以至于祈东垣连续搬了三次家。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商品房想买多大买多大,再说也没那么多钱,一家五口挤在一个套间里确实不方便。
原本祈东垣是想把侄子侄女送去他们外公外婆那,但外公外婆跟着祈铭的舅舅生活,舅舅家也还有俩孩子,根本无力抚养他们。爷爷奶奶那是没敢让他们知道老大出事了,更不能送过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送进了福利院。祈铭对叔叔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是个怕老婆的人,楚凝在家里说一不二,大小主意都是她拿,祈东垣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楚凝对他和祈珍的态度前后反差很大:父母在世时,楚凝总给他们买东西,见面就夸他们长得像妈妈,一个比一个漂亮;父母不在了,兄妹俩寄人篱下,楚凝则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彼时祈珍年纪尚小,吃东西总往身上掉,可楚凝根本不管孩子弄的有多脏,衣服也不管洗。后来祈珍的衣服实在没得换了,八岁的祈铭只好自己搬把小凳子踩上去,在半人多高的水泥池子边帮妹妹洗衣服。给妹妹洗澡梳头也是他,所以他后来留长发时,扎马尾毫不费劲。
有一次他听婶婶骂叔叔,声音从隔壁传来,楚凝说:“一看那两张跟庞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我就来气!我们当护士的一天天受多少患者的窝囊气,她还找茬,扣奖金扣福利!没道理!她坐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时候,我们正在给病人端屎端尿!”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婶婶一直不喜欢妈妈,去福利院是他和妹妹最好的选择。后来长大了,工作了,进入到人际关系更为复杂的环境,他多少能理解点婶婶的怨气。不过他的选择是做好自己,而非随波逐流——该坚持的事情必须坚持,看我不顺眼你可以滚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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