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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顺口答道:“柳下跖。”
柳下跖是谁,彼时的陈飞不知道,曹翰群也不知道,要说柳下惠他俩还算耳熟。没想到一听“柳下跖”仨字,老赵——当时还是小赵同志——双目一瞪,犀利的气势取代了书卷气,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柳下跖就是盗跖!那是盗贼的祖师爷!你供他!你是干嘛的?!”
后来和小辈们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陈飞总会感慨一句“差点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他总惦记送罗家楠去进修,好歹弄个研究生学历,将来领导提拔起来也拿得出手。
就在陈飞自顾自地忆往昔时,罗家楠向钳子详细了解了案发当天的情况。钳子说,自己那天是去见个老朋友的。对方刚出狱没多久,家里又拆迁了,暂时无处安身,被户口所在地社区安置到金光农场职工宿舍楼。这地方鱼龙混杂,钳子上楼途中看见好几户门口被同行做过“标记”,为了积点德多活几年,都顺手给抹了。所以楼里到处是他的指纹,也因此被史玉光他们拎回去审足了羁押时长。
如此说来,他和王馨濛的案子无关,虽然王馨濛死的时候他就在那栋楼里,也没碰上可疑之人可疑之处。希望燃起又落空,罗家楠心里不免堵得慌,端着老B送来的盒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无滋无味。
见他有些消沉,钳子琢磨了一会,说:“楠——啊不是,罗警官,有个情况,史队长没问我就没说,我当时觉得无关紧要,可按你的想法,如果是认识人的话也许值得你们挖一挖,不过你们出去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一听这话,陈飞比罗家楠反应快:“是无关紧要还是说了得进去?”
钳子表情一怔,迟疑片刻干笑一声:“嗨,不是我,陈警官,你看我都这样了,还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啊?”
“那是你那朋友?”
“……也不……”钳子面露悔意,感觉自己这份德积的,有点积特么开水壶里去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说了,你们高抬贵手,行不?”
和罗家楠对视一眼,陈飞抬抬手:“你先说,我们看情况处理。”
这话钳子听了没一百遍也有几十遍了,说明有的谈。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我朋友家不是拆迁了么,他弟媳妇把安置房都占了,该给他的那间已经租出去了,他没钱没住处,就想买掉,买家也找好了,可买卖不破租赁嘛,那边租约还有三年,买家不乐意,要求租户立刻搬出去,问题租金在他弟媳妇手里攥着,一分钱都不吐,这不事儿就僵在那了?他找我是想拉着我一起上门去找那租户,毕竟我们俩都是前科犯,怎么着也能给人唬住。”
陈飞皱眉嗤笑:“贼心眼子够多的啊,他答应给你多少钱?”
“……两……两万……”
“持械上门威胁租户?”
“那不敢!那样派出所会抓我们的,先打个电话吓唬吓唬他们。”
“说重点。”罗家楠不耐打断。
“哦,对,重点,”钳子又抿了口茶,“重点是我给那租户打电话威胁对方的时候,听见楼上有个男的骂骂咧咧的,有一句话是‘臭婊子我他妈抬举你了!’,后面又骂了几句没听清,真的,我当时以为夫妻吵架呢,也没多想。”
罗家楠顿时来了精神:“再听见对方说这句话,你能认出那声音么?”
“必须能认出来,我录音了。”
说着,钳子摸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那是他和租户的通话录音,周遭的声音同时被录了进去,夹杂在彼此对话中有一声非常清晰的“臭婊子我他妈抬举你了!”。从头听到尾,罗家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当着史玉光把证据拿出来了——涉嫌语言暴力威胁,虽不构成刑责,但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可给予拘留并处罚款的处罚。
至于为什么会录下能给自己找雷的证据,钳子苦笑说是手机开了自动录音的设置了,凡通话必录音。为了攒钱治病,他答应给片区的一位老警员做线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通报。空口白牙的说,不行,总得有证据人家才能信他,所以把手机一直设置成自动录音,不定哪通电话就能帮人家破了案。
有了这份证据,罗家楠立马觉得腰杆子硬了,和陈飞一商量,决定由陈飞出面把这份证据交给史玉光,就说是从自己的线人那拿来的。至于钳子威胁租户的那段话,罗家楠相信史玉光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人,起码从抓着他夜闯案发现场却没捅给督察来看,绝比庄羽那号拿规章制度当主食供奉的人局气多了。
聊完吃完,罗家楠先开车把钳子送回去。本来想和陈飞一起回局里加班,毕竟周冰宜那案子还没结,买尸块的还没抓到,佘长龄到底是不是李麦弄死的也还没审出来。没成想,陈飞给他来了一句“祈老师不是等你回去睡觉么,去吧,缺你一个地球照转”,臊得他头顶直冒烟。
他估计陈飞得拿这事儿调侃他到明年春节。
夜色静谧,在一片稀稀落落的楼面灯光里,1608室的阳光房盈满台灯的温柔。被阿强磕了下拖鞋,祈铭抬脚让它过去。阿强默默扫走地板上的一根黑发,面板上亮起缺电的黄灯,转头朝放置充电器的储物间爬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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