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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不是罗家楠壮烈了,祈铭揪紧的心脏顿时归位, 腿一软,“咕咚”坐回到床上, 缓了好一会才嗓音干涩地问:“那……谁出事了?”
“我们宿舍老七, 毛剑鑫, 你认识。”
说宿舍老七祈铭知道, 跟罗家楠一起参加过对方的婚礼,就是一如既往的不记名字。但现在他记住了——那林悲痛地告诉他, 毛剑鑫因抢救无效, 已于凌晨两点十一分宣告死亡。于是他赶来了医院, 尽管他也无力回天,可罗家楠已经难过到话也不想说了,这种时候他必须陪在对方身边。
急诊大厅里没寻到罗家楠的身影,祈铭再次拨打电话,却听到熟悉的铃声在背后响起。那林见过祈铭的照片——罗家楠在宿舍群里秀过不止一次,所以祈铭一进急诊大厅他就认出了对方。不过祈铭不认识他,看过毕业照也脸盲,转身面对面站定,疑惑道:“您是?”
“那林,刚是我接的电话。”说着话,那林将罗家楠的手机交还给祈铭,眯着微红的眼,叹道:“他在安全通道里呢,你过去看看他吧,我还得跟大哥二哥他们处理剑鑫的事情。”
接过手机,祈铭轻道了声“谢”,转身朝安全通道门走去。推门进去却没看到罗家楠,稍作考虑,他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走了两层,果然在地下停车场和安全通道之间的紧急避险处找到了对方。
罗家楠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挫败气息。从来没见过爱人颓废成现在这个样子,祈铭一时间倍感心酸。蹲到抱膝而坐的人跟前,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张开手臂将目光呆滞的人紧紧抱进怀里。渐渐的,肩头蔓延开一片热意,没有嚎啕的宣泄,有的只是压抑到极致的悲伤。
“都赖我……”
许久,耳边才响起喉间的颤抖,祈铭更用力地紧了紧胳膊。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问的,至少现在不会问。这无边无际的悲伤不会因为一两句安慰而减轻,此时此刻罗家楠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诉,说什么,他听着便是。
“……怎么跟他媳妇交待啊……”浓重鼻音里裹着无尽的懊悔,“他家老二才……才八个月大……”
情绪实在压抑不住了,无声的流泪变成断续的抽泣。听着愈加急促的抽吸声,祈铭担心罗家楠呼吸过度,撤身捧住他的脸,命令道:“家楠,看我,看着我,深呼吸,深呼吸。”
视野一片模糊,罗家楠每眨一下眼,泪水都会大颗涌出。救护车到的时候毛剑鑫已经没有呼吸了,要不是周坚和那林死死抱住他,他得把那扒手同伙的脑袋捶进路面。一台手机能判多久?就他妈为这么点儿东西,一条警察的命没了!他悔死了,后悔不该多看那扒手一眼,后悔不该让毛剑鑫冲在前面,后悔没先去制服同伙而是选择追扒手!
刚毛剑鑫所里的领导来了,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骂他们重案的高高在上脱离基层,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犯罪分子能有多穷凶极恶!可他能不知道么?他当然知道。每天每天都在与犯罪分子周旋、勾心斗角,满身的伤病不都是拜那群家伙所赐?只不过他很幸运,死神的镰刀架在头顶过却终归没有挥下,他还有命和同寝室友喝酒吹牛逼,看世界杯骂裁判,而毛剑鑫已经没机会再亲亲孩子的脸,哄一哄因自己晚归而闹脾气的老婆。
看罗家楠的呼吸怎么也平稳不下来,祈铭干脆跪到地上,将对方再次拥进怀里,牢牢撑住颤抖的肩。他感觉的到,这个坚强到毫无破绽的男人濒临崩溃,只是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罗家楠才会缩到这个深更半夜无人经过的角落,把自己蜷成一团,包裹在名为隐忍的茧内。
“家楠,难过就大声哭出来,这么憋着……我怕你胃受不了……”
悲伤是会传染的,言语间祈铭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他希望罗家楠能像往常那样,不爽了糟心了就喊就骂,把情绪发泄出来远比憋在心里要好的多。胃是情绪的晴雨表,罗家楠的胃已经出过两次血了,如今承受了这样一次灭顶之痛,极有可能再度出血。
突然他被罗家楠一把推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见对方嘶吼着重重一拳凿上水泥墙壁,当场心惊肉跳了一瞬,扑过去死死抱住罗家楠的胳膊:“别这样家楠!会骨折的!”
“……放开我……”
声音自齿缝里挤出,悲伤之余罗家楠还有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又是一拳凿上墙。重击之下,关节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混着墙灰,盈满紧握的指缝。祈铭拼尽全力制约他的动作,实在拉不住了索性从背后箍住,双手反扣牢牢锁住肌肉暴起的双臂。这招是罗家楠教的,可以制服比自己更高大有力的对手,前提是对方不会反擒拿。
而罗家楠会,完全可以挣脱祈铭的禁锢,但余光里闪过的一抹红让他忽然清醒了一瞬——为了阻止他捶墙自残的行为,祈铭那修剪圆钝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顷刻间他卸去周身的力道,带着几乎精疲力竭的祈铭一同跌坐在地,垂头重重粗喘。
背上叠加的心跳和胸腔里的同样剧烈,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靠着,静静地沉浸在悲伤与担忧之中,任由时间流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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