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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四哥,别说了, 赖我, 全赖我。”
罗家楠打断对方, 退后两步倚墙滑坐到地板上,木呆呆地仰望天花。以前听陈飞讲述亲眼目睹战友倒下的过往,他为之惋惜也同感悲伤,现如今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那种痛苦有如刀锋般锐利。此时此刻他彻底理解林冬的痛了,他们七个送一个,而林冬是一个送七个,那种无法名状的悲伤会永久地烙在心里,活一天,记一天。即便是时间会冲淡一切,但这份痛也会像甲盖边缘的倒刺,在不经意的剐蹭间冒出鲜血、狠狠扎一记心脏。
那林想把他拉起来,但被周坚拦了一把,于是干脆坐到旁边,伸过胳膊揽住对方的肩膀。比起罗家楠他更自责,昨晚的聚会是为他办的,其他人就算不在这座城市工作,不管工作出差还是旅游,一年两年的总会来一趟,而他则是毕业十年后第一次回来,就连在北京工作的宋毅真也是为了凑齐一屋人特意被叫回来的。
“你们先走吧,我陪家楠在这待会。”
人多就感觉气氛格外压抑,等照在头上的阴影渐渐散去,那林紧了紧胳膊,语气故作调侃的:“夜里还没哭够啊?我看你们祈老师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聊点别的,舒缓下心情。作为同窗同屋四年的老友,他深知罗家楠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比其他人都更重情重义。毕业后各奔东西,同屋的八个人里只有毛剑鑫和罗家楠交集最多,感情也最深。
罗家楠回手捂住脸,自嘲道:“除了我爷爷奶奶去世,我还真没这么哭过……妈的眼都有点睁不开了……”
那林的眼睛也哭肿了,让罗家楠一提,同觉眼皮发沉。或者是一夜未眠的缘故,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闭上眼缓解视疲劳,他问:“你跟祈老师的事,家里同意?”
“嗯,他爸妈不在了,我爸妈都不是矫情人。”罗家楠抽抽鼻子。其实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情,但这种时候说话比不说话要舒坦点。通道里寒意逼人,皮肤上的寒栗层叠而起,仿佛“太平间”三个字自带降温效果。
“真幸运。”那林沉声感慨,“我有个徒弟,我一直不知道他有对象,去年有两公婆来我们单位闹,我才知道他有个男朋友……那俩人是他男朋友的父母,说自己儿子死活不结婚都是我徒弟闹的,要求领导替他们做主……出了这事儿我徒弟在单位也待不下去了,调职去了更偏远的地方,年初的时候我收到消息,他被偷猎黄羊的给打死了……更恶心的是,他男朋友,不,应该说是前男友了,前男友的父亲还到我们单位来发儿子的喜糖,我特么咬牙强忍着才没给那孙子一脚踹出去。”
“……”
罗家楠无言以对,扭头看向那林挂着泪痕的脸侧,忽然发现对方比寝室的其他人更显沧桑。相由心生,心里压着的悲和苦,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正要说点什么,那林的手机响了,是他们以前的系主任打来的。那林这次回来是作为优秀校友受邀参加校庆的,原本安排了十分钟的演讲,以亲身经历为那些即将走进司法系统的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
“对不起啊李主任,突然出了点儿事儿……嗯……把我的演讲砍了吧,麻烦您帮我和校长政委他们打声招呼……啊?您知道啦……对,是因为剑鑫的事……不不不,我现在讲不出来,您别难为我了……好,我知道,谢谢您的理解。”
挂上电话,那林回手抹了把鼻子,对上罗家楠疑惑的视线,无奈摇头:“李主任想让我把剑鑫的事做个现场陈述,说这样既能燃起学警们的血性,也能用事实教育他们危险无处不在,我没答应。”
“甭搭理丫的,打咱们上学那会起这老李就特么知道耍嘴皮子。”罗家楠不屑冷嗤,“毕业就留校了,从没下过一线,他知道什么是危险啊?”
“人家是做学问的,说话一套套的,跟咱这种只知道埋头干活、连个PPT都做不好的不一样。”
“我现在PPT都让我徒弟做。”
说曹操曹操到,彭宁推门进来,瞧见罗家楠后如释重负的:“楠哥你在这啊,我都快把医院找遍了。”到了跟前伸手把罗家楠和那林拽起来,彭宁眨巴着大眼问:“这位是?”
“我大学室友,那队,三哥,这我徒弟,彭宁。”罗家楠简单替他俩介绍。
彭宁礼貌冲那林点头:“那队。”
那林也冲他点了下头,低头看对方攥着个眼熟的手机,反应了一下问:“这是剑鑫的手机吧?”
“嗯,刚接了一群众电话,说水管有异响。”彭宁把手机递给罗家楠,皱眉抱怨:“这人跟我掰扯了半个小时,非说管道里闹鬼。”
“狗屁!闹他大爷!”
“闹鬼”俩字可算捅了罗家楠肺管子了,也不瞧瞧什么地方,太平间,嫌里面躺着的帅哥美女们睡太踏实了是怎么着?然而经过那林一番拉家常似的疏导,他被上铺兄弟之死打击到僵化的脑子稍稍能转得动了,不由多了个心眼——按照毛剑鑫的行事作风,如果只是疑心病想象出来的“闹鬼”事件,没必要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对方才是,这明显是发现问题并开始调查的节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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