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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撤,让他再跟上面待几天。”
心头揪痛了一瞬,言语间罗家楠已带上了鼻音。这张照片确实该撤下来,然后张贴到市局的英烈墙上,可现在评因公的事情悬而未定,他不希望兄弟的遗像蒙尘。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亲手把毛剑鑫的照片贴上英烈墙,就贴在罗明哲旁边,那位置本来是他让陈飞给自己留的。为这事陈飞还削了他一顿,让他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看出他情绪有些低落,赵副所长没坚持,转头把他带进办公区。坐到毛剑鑫的办公桌前,罗家楠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桌面上的物品,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最左边的角落里有盆文竹,看上去疏于照料,枝干隐隐泛黄。文竹旁边是保温杯,单位发的那种,杯面上“东港分局”的字样已在无数次的摩擦下模糊得难以辨认。中间的电脑屏幕边上贴着即时贴,记录案件进度和备忘提醒。右边是灰蓝色的文件栏,挤得满满当当,竖着放不下了,横着摞起三十多公分的厚度。键盘用到字母都磨秃了,空格键上贴着粉红色的花朵贴纸,想来是毛剑鑫的大女儿毛盈盈贴上去的。
毛剑鑫属于早婚那挂,大学刚毕业就急吼吼地和侯颖领证了,婚礼却拖到女儿出生后才办。听说侯颖曾当着一众亲朋吐槽老公,责怪毛剑鑫只顾自己痛快,害她大着肚子过法考。那恩爱秀的,别有一番风味。
隔断上贴着全家福照片,大女儿毛盈盈七岁,小儿子毛简简八个月。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支离破碎,想起侯颖在太平间里撕心裂肺的嚎啕,罗家楠的眼眶又阵阵发紧。之前和祈铭商量过了,拿二十万给侯颖,这是他买房买车后剩余的存款数额。潜意识里他总觉着是自己害死毛剑鑫的,如果当时他搭把手先把李某柱摁下,可能毛剑鑫现在还活着。
拉开桌下柜最上面的抽屉,满满一抽屉工作日志。毛剑鑫有写日记的习惯,工作后因为时间缘故变得断断续续。一个崭新的日志本只用了不到三页,罗家楠看他在日记里吐槽分局某领导事儿逼,不由皱眉憋笑。看来大家都一样,日常拿领导开涮解压。放下这本,又拿起本旧的,不知不觉间从十一点看到了凌晨一点。周围人声渐消,直到被赵副所长一巴掌重重拍到肩上,罗家楠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对着日记中的某一页发了好久的呆。
递他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赵副所长劝道:“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我要今儿就趴剑鑫办公桌上睡了,您不会轰我吧?”罗家楠硬扯出丝笑意,同时举杯表示感谢。
赵副所长眉心微皱,脸上挂起不赞同的神情。他年长罗家楠几岁,也算是年轻有为,这不是他第一次送走同僚了,早已学会自我开导:“我知道你俩感情好,可人已经不在了,你得面对现实。”
“道理我都懂,就是这儿——”罗家楠回手捶了把心窝处,“它疼啊。”
“要不我帮你揉揉?”
“免了,我谢谢您。”
调侃两句,罗家楠的情绪没之前那么沉重了,顺嘴将话题往工作上转:“对了,我师父说,您这边安排人帮着走访来着,有什么消息没?”
“目前没有,走访过的住户和商铺工作人员都没见过死者。”既然聊上了工作,赵副所长干脆拖过把椅子坐到旁边,无视墙上“禁止吸烟”的警告,分了罗家楠一支烟,头对头点上,说:“考虑死者体内有可/卡/因成分,我下午把辖区内记录在册的吸毒人员捋了一遍,除了俩死的,都重点摸了一遍,也没发现,不过实话实说,他们大部分都是玩冰啊粉儿啊叶子之类的,吸这个的还真没碰上过。”
“混着玩儿的,赶上什么玩儿什么呗。”罗家楠稍一琢磨,“哦对,资料呢?”
“给苗警官了。”
“行,我白天找她要。”
“还有一事儿,你知道就行。”赵副所长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旁听彼此间的对话,压低声音:“庄副处下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这案子,多的我没说,就说正帮你们摸排呢。”
——庄羽我顶你个肺哦,手伸得够长啊!介尼玛谁给他漏的消息!?
罗家楠闻言立刻在心里掀了老庄家的祖坟。办公桌是掀不动了,实木的,二百五十斤,快顶俩祈铭了。甭问,又琢磨抢案子呢这是。话说最近缉毒的是不是有点闲?沾毒就往上凑,地球缺了你姓庄的不会转、市局缺了你姓庄的没人干活是怎么着?
本来经过赵钱忠的案子,罗家楠对庄羽的行事作风稍稍有所改观,眼下是一秒回到解放前:“他要再给你打电话,让他直接找我来,做贼似的扫听小道消息,有特么什么大病。”
就冲你这态度,人家能直接打给你么,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赵副所长默默吐槽。早就听说罗家楠和庄羽不对付,以前合作办案跟重案缉毒同时有交集的时候少,没求证过,今儿算坐实了传言。不过案子一向是抢来抢去的,这属于上层部门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基层的管好自己手里这摊事儿就行。
感觉一句没骂痛快,罗家楠还想吐槽两句,可电话响了,祈铭打来的,问他还回不回家睡觉。一看表都一点多了,罗家楠表示今天就不折腾了,早晨局里见,一起吃早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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