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之前,梁运安叹着口气告诉她说:“李长津前几天来过一趟,给她看了一份文件,看完之后从那天开始,李凌白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了。”
“什么文件?”
“不知道,方局检查过,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人家隐私。”
叶濛当时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李凌白也一直默不作声,两人莫名其妙低对峙着,谁也没主动开口,叶濛最后没耐心看了眼手表,站起来要走,李凌白这才突然开口,声音割据,宛如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那般沙哑:“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叶濛当时有点不忍心地别开头说:“不是,是我不放心,他那天见了你之后就一直在吃药,你如果有什么话要告诉他,我转达,但是,你想见他是不可能的。”
李凌白跟全思云都收押在特殊监狱,探监室也是独立一间,光束打在高墙之内,满屋子粉尘,像是关了千年、不见天日的暗室。
李凌白突然觉得到了这个份上,说什么都是苍白,她回顾自己的一生,每一帧,都透着讽刺和嘲笑,低头悔悟吗?痛哭流涕地祈求原谅?都没意义。
没有人的一生会孜孜不倦地恨着一个人,时间会冲淡一切,原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没意义的事情。给彼此留点尊严吧。她这么想着。
时间缓缓流逝,像个老太太,走得格外慢,直到身后狱警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一下,“还有五分钟。”
李凌白终于抬头瞧叶濛,也许是在里面素面朝天呆久了,霎时间看见一个这么明艳漂亮的女人正装又充满烟火气息地坐在她对面,一下子有些怔愣,没缓过神。
半晌,才说——
“时间不会停止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曾在为过去的自己道歉,我觉得没必要,日子每一天都在刷新,把未来每一天过好才是对过去最大的诚意。就这样,再见。”
李凌白说完,便站起来让狱警给她拷上手铐,木然地转身离开。
叶濛想,她大概明白李凌白的意思。
那之后,李长津偶尔会从英国打电话过来,叶濛也是这会儿才发现,李长津的中文其实很不好,但他拼命在学,他跟李靳屿交流的其实还蛮费劲的,所以李靳屿有时候干脆跟他说英语,有时候甚至还会说法语。李靳屿法语很好她知道,听黎忱说过,他以前大一的时候就用法语做过公开的演讲。
叶濛只会说几句蹩脚的韩语,因为韩剧看得多。其实连英语都蹩脚,中国式应试教育英语。大学四级考了两次,第一次424,第二次425,低空飞过,那天等李靳屿挂完李长津的电话聊起这个成绩的时候,他当时笑得不行,说厉害啊,压线。叶濛立马问他四级考多少分,他说忘了,只考了一次。反正比你高点。叶濛还挺骄傲的,你考再高也没我考425牛逼。而且我当时听力满分。多少?他问。
200啊。
他当时没说什么,只说厉害,六耳猕猴啊。叶濛笑得直打他。结果后来李凌白的旧别墅挂牌拍卖,佣人管家都一并遣散,法院让李靳屿过去清理下东西,两人过去收拾的时候,叶濛不知道从哪个僻角角落里扒出他的四级成绩单,叶濛当下就沉默了。她才知道,原来四级听力的满分是249分。这他妈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她听力当时全班最高,考了整整两百。有人说两百是满分,叶濛信以为真,加上过了线,于是还激情四射地请了全宿舍吃烤串,紧跟着去泡吧。
“泡吧?”李靳屿那会儿在整理要带回宁绥的书,一本本往行李箱里乱扔,脾气还挺大的,压根不管有没有用随手翻两下就直接扔进去,气性上来的时候叶濛觉得他真的挺欠的,倚着书房的书桌沿,手上装模做样地还在翻着书,嘴上还挺冷淡地,“大学就泡吧?姐姐玩得很开嘛,会跳舞吗?”
李靳屿问完,就想起来了,何止会,她当初在娱/乐城玩跳舞机那个张力和熟练劲,怎么也至少有个五六年的舞蹈功底了。
叶濛蹲在地上替他收拾行李箱,结果他一股脑、一脸找事的样子往里头丢,叶濛把行李箱一盖,站起来去亲他,结果被他躲过,李靳屿原本懒洋洋地靠着桌沿,还故意人站直了,仰着头把书塞回书架上,“不要。”
那天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晚上睡着的时候,摸着他温顺难得不找抽的眉眼,心里没着落的想,如果大学就认识你多好啊,我就不请她们吃烤串了,钱留着用来泡你。虽然你那时候一定比现在还难泡。可就是想早点认识你。
也没什么,就是想抱抱当时那个无助的少年。
想捂住他的热血,扶正他的骨,做他的靠山,让他无拘无束,自由如风。
她总觉得十年太长,能磨灭太多爱恨,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她可以,见一次,心动一次。跟他说话会心颤,血液会沸腾,哪怕上一秒的心情再不好,只要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哪怕抽烟,哪怕不说话,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你一眼,哪怕哼一首你没听过的歌,你都忍不住想去搜来听听看。
——不过,这些丝毫都不影响他跪搓衣板。
……
李靳屿也预感自己今晚在劫难逃,进门之前抽了两支烟。叶濛恰好从厕所的窗子里看见他站在那葛藤垂垂小院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口没一口地抽,于是吹着头发挺平和地语气问他:
“怎么了,李靳屿,现在回家是为难你了?还需要抽两根烟缓缓是吗?家里是养了一只母老虎吗?”
第79章 番外(6)步履杳杳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叶濛想养只猫,李靳屿不让养,理由是他已经有平安了,怕回去平安吃醋。叶濛当时就吃醋了,你他妈对一条狗这么专一干嘛?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然后在叶濛千哄万哄各种花样百出的讨好之下,他才松了口,答应叶濛先去猫舍看看。这不就今天吗,给放鸽子了。
看出来了,他应该是故意的,而且是真的不想养。
叶濛对李靳屿一天的行程都了如指掌,两人有时候哪也不去,在家一窝就窝一天,李靳屿有事情需要出去的时候,会跟她提前报备,事无巨细,一件一件,先跟黎忱打球,打完球可能要跟以前的朋友吃顿饭,有些是真朋友,有些是假朋友,他现在背靠瀚海集团,又是李长津底下唯一一个还没到三十就已经继承股份的孙子,自然会有人趋炎附势,这是常态。叶濛会提醒他,类似朱翊坤那些人就不要结交,李靳屿还挺享受这种被姐姐管着的感觉,尽管自己心中大部分都有数,但也会听话乖乖地说好。
叶濛自己也有的忙,开公关公司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那几天她在编写公司章程,抱着电脑在沙发上一窝就是一整天,电视上放着什么青春选秀她也没看,偶尔抬头扫一眼,想的也是章程的条条框框。不过她每隔几个小时,可能会看下手机定位,两人的手机连了彼此的定位,倒也不是查岗,就是单纯想他,想知道他在干嘛,看到那颗跳动的红点和李靳屿拽拽的微信头像,就好像是他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动着。她好几次看着看着就跟方雅恩发微信:“我真的被他吃得死死的,看到微信头像都觉得心动。”
“神经病!”方雅恩当时说。
叶濛当时还觉得这婚姻的倦怠期来得可真慢,但万万没想到,李靳屿已经这么快进入了进门前需要抽两根烟的状态。
听她这么说完,李靳屿无奈地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走过去靠在她身后的墙上,一声不吭,看她吹头发,人懒洋洋地靠着,漫不经心等了一会儿后,突然伸手压住她的后脖颈,眼神饱含深意地看着镜子里的她,然后从她湿漉漉且有点发麻的发根里,一点点穿进去,顺着吹风机的热气,叶濛脸热,脖颈热,浑身上下都在热,皮肤滚烫,就像一条被人拿捏住七寸的蛇,一动不动地从镜子里同他对视,纠缠,好像荡动不安的火焰,兹拉着,混着吹风机的叫嚣声,摧枯拉朽地,火热地叫人发慌。然而肇事者仍旧一副“我就是回来晚了,姐姐要打要骂还是要做随便你”的任她处置的懒散样靠在她身后的墙上看她。
一般这种时候,叶濛都会选择最后一种,哪还有什么搓衣板,不存在的。她装模做样的放下吹风机,表情冷淡地一边扎起头发,一边对他说:“去房间里等我。”
李靳屿收起半笑不笑的眼神,意料之中地靠在墙上抿了抿唇,两下,开始不动声色地解着衬衫扣,跟她有商有量地说:“洗个澡可以么?刚打过球,一身汗。”
叶濛把头发扎成丸子头,对着镜子调整丸子的大小,还假装高冷地嗯了声。
下一秒,李靳屿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过来,对着自己,后背抵着墙,衬衫扣已经解到最后两颗,肌理清薄分明,不是那种肌肉块,甚至是清冷的线条流畅,叶濛隐隐能看见他的蜂腰,精瘦干净,也很有力。这种清爽冷淡又有肌肉的身材真是拿捏她拿捏得死死的。因为感受过力度,也知道等会要做什么,所以这会儿看一眼,心尖都忍不住一麻,被他握住的胳膊,好像有涓涓地电流,很麻。
“想不想啊?”
李靳屿靠着墙,还他妈有点质问的意思,有种讨好却没讨好到点上的不爽,所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
眼神还挺流氓地扫了眼她吊带睡裙的胸口,风光很好,山是山,水是水,拥雪成峰,玉蕊澄澄。
“要不要给我喂酒?”他真的太懂怎么讨好她了,每个点,都踩得死死的。
“昨天喝完了,最后一瓶。”她说。
“我刚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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