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濛略微讶异,“高中生?”
小姑娘这才弱弱出声:“姐姐,我大学生啦。”
“是吗?”叶濛笑笑,“长得很显小呀,看着像高中没毕业的。在哪读大学?”
“中南大学。”小姑娘脸上终于浮现一丝自信。
“985呢,不错啊,”叶濛看了眼程开然,开玩笑道:“不是亲妹吧?”
小姑娘要解释,被程开然再次打断,“你找我做什么?”
程开然还不傻,叶濛是什么德行,他太清楚,刚刚被她一时的示好给拢住了理智,这会儿冷静下来,理智回潮,仔细想想便也知道今天这局巧遇有些莫名。更何况,那个跳舞机还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早年娱乐城的跳舞机很简陋,但叶濛尤其热爱,下课大部分时间全耗在这。程开然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那台跳舞机上,她跟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孩在刷分,弄得整个游戏厅的人全围过去。在这一带,叶濛的名字响当当,爱玩的人几乎都知道。
叶濛早便做好准备,目光直直坦诚地盯着程开然,“聊聊过去的事。”
叶濛没往别处看,双眼特别干净纯粹地就对着程开然。
小姑娘突然就傻眼,不知道怎么气氛忽然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紧张。
程开然给自己点了支烟,不置一言。
叶濛手里若有似无地把玩着刚点烟的打火机,镇定自若地看着他:“开开,如果不是你,我妈也不会死,当然我知道这并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替你挡下这两刀。”
程开然倏然转头盯着她!她故意这样说,她故意这样说!
那年大雪天。程开然招惹的社会青年几次三番到叶濛学校去堵她,叶濛考试没考完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习题卷子全是红叉叉,叶濛心烦意乱便给程开然发了一条断交的消息。程开然二话不说跑学校来找她,正巧被那帮埋伏在叶濛学校附近的社会青年逮了个正着。
那年英语高考听力还是提前半年考。程开然被砍,连带叶濛受了伤,导致她没赶上考试,她本来就几门吊儿郎当的课程里唯一一门最好的英语直接废了三十分。叶濛第一年高考不用想也是名落孙山。自那之后在路上碰见程开然,她权当陌生人。最后一次碰见他,便是第二年叶濛复读,程开然被人摁在雪地里打毁了容。
“我妈一直都认为是我害了你,你也知道她有抑郁症,本来负罪感就重,镇上随便三言两语她就能立马割腕,有一个这么玻璃心的母亲,所以后来我不愿意再跟你们来往。她没想到后面又因为这样,导致你脸毁容她一直都认为是她的原因,是她不让我跟你们来往。最后她自杀了。”
叶濛一笑,视线别向窗外:“我妈妈从来没要求我成为多完美的小孩,但她不希望我是别人嘴里的坏小孩,可镇上的人都觉得我是坏小孩。”她无所谓地一笑,“说实话,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态好。我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那天,我明明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为什么没有找到你?因为你们都不愿意进警察局,我报警后那帮人跑了,你也跟着跑了是不是?后来警察还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人,怀疑我报假警。”
叶濛随手捞起桌上刚刚点完单的笔,“如果你非要将这账算在我头上,要不你也在我脸上划两道,咱们这事儿算了了,以后恩怨两清,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这,程开然嚯的站起来,“井水不犯河水?叶濛,你就这么讨厌我?”
程开然太了解她了,叶濛的性子对喜欢的人她能宠上天,对不喜欢的人,你就是以死相逼都没用,那时候程开然道上有个小老大很喜欢叶濛,各种示好表白甚至威胁,叶濛压根都没搭理他,招惹了这么一人要换做别的小姑娘大概都吓得不敢出门。当时那小老大甚至还呼前喝后地召集了一帮子兄弟,在学校门口各种摆阵拦人,把学校老师给气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差点让叶濛退学,叶濛何其无辜,她压根都不记得这人谁,最后她直接拎了块大板砖大步流星地走到校门口,毫不犹豫对着脑门一拍,顶着一脑门血不耐烦地对那猥琐兮兮的小老大说:“来,你还喜欢我哪?我都不要了,腿是吗,我等会去锯掉行吗?滚!”
当下听说叶濛要还他这两道疤的时候,程开然是觉得她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这顿饭到底没吃成,程开然直接被叶濛气到掀桌走人,连妹妹和妹妹的男朋友都忘记带走了。
但程开然不知道的是,叶濛怎么可能真往自己脸上动刀子,年轻时不懂事犯中二时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可能再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其实也就仗着程开然可能对她还留有余情,加上她料定程开然那窝窝囊囊、怂怂巴巴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喜欢她这件事说出口,最后他只会掀桌走人。
所以这顿饭她本来是料定,就她一个人吃的。但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两个,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叶濛抱臂冷淡地盯着面前这俩自留客:“你们不走吗?”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她:“能留下吃顿饭吗?有点饿。”
叶濛哑然失笑,看了眼高高的男人,笑眯眯且半开玩笑地说:“那你男朋友就让我咯。”
李靳屿非常无语地从窗外收回视线,盯着她:“你在小孩面前说话也这么口无遮拦吗?”
小姑娘这才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啦,靳屿哥哥也是跟开哥一样的哥哥。”
叶濛:“是吗,我看他挺想当你男朋友的。”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没有啦。”
叶濛笑笑不说话,李靳屿半晌,盯着窗外开口,又开始神情懒散的渣言渣语:“这么听话的妹妹,谁不想当她男朋友啊。姐姐不也喜欢弟弟?”
第9章
叶濛面上笑笑,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出奇的没往下接,只淡声问了句,“吃完了吗?吃完我去结账咯。”
欲擒故纵。
李靳屿在心底冷笑,难怪程开然对她又爱又恨。
叶濛结了帐,打了辆滴滴,甚至面面周到地将这两位弟弟妹妹轮番送回家。小姑娘下车的时候对叶濛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姐姐,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姐姐今晚的饭,姐姐再见。”
叶濛不经心地一笑:“不客气。”
等人走远,她升上车窗,转头问李靳屿,笑得轻佻道:“这位弟弟去哪,回医院?还是?”
李靳屿没什么情绪地扫她一眼,跟司机报出酒吧地址。
叶濛一乐,“去唱歌呀?”
李靳屿没回答,人往后靠,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重新启动,不慌不忙地开出窄巷,汇入如水的车流中,司机才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后座这对男女。一路飞驰的夜景以及忽明忽暗的光从他俩身上鳞次滑过。
其实他俩有些像,同样的散漫,看起来似乎都在虚度时光。只不过,那女孩看起来是享受的,她的心里有一盏明灯。
而那个喉结上有道淡印、戴着耳钉的男人,懒洋洋地阖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就像一只躲在墙角可怜巴巴的蜗牛,身上背着重重的壳,依旧四处碰壁。他沉溺在晦涩难明的光影里,像是在熬,像是在等一个平凡的结局。
其实从湖边那次偶遇到现在,李靳屿的声音一直都有点哑,有点像树叶摩挲过安静的地面发出的声,显然是声带有些受损没有恢复好就又去唱歌了。
“你很缺钱吗?”叶濛说。
李靳屿靠在椅背上,下颚微微扬起流畅锋利的线条,整个人没动只横斜她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说:“你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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