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阳只剩下半圆,掩在天边,赤红色的霞光一层层落进小院里,透过密密缝缝的石榴树,落下斑驳稀疏的树影。梁运安看完李靳屿给的所有的资料,沉默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说:“这事儿太大,我觉得得报市局处理。”说完他看了眼周雨,眼神有所顾及:“如果这小子没撒谎的话,娉林洞的事我们警方都有关注,从没听过‘引真大师’这号人物。”
周雨被质疑,心急如焚道:“我没撒谎,我发誓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梁运安没搭理他,接着对李靳屿说:“你这边还有什么线索。”
李靳屿扫了眼周雨,周雨自动自发去院子里了。他才说:“叶濛妈妈自杀的那晚,我在她车上看见的那个男人,就是王兴生。但这事,我不想让叶濛知道,因为那天晚上,王兴生跟她妈妈在车里发生了关系。”
梁运安心头一紧,“你看见了?”
“嗯。”李靳屿低着头说。
他弓着背,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他埋着头,好久都不说话,半晌后,才哑着嗓子说:“确切地说是我哥看见了。知道她妈妈死了之后,我哥不愿意报警,我不敢说我没看见的事情,所以当时只说了车里还有个男人。后来我在家里,看见王兴生,怕给我妈惹麻烦就听我哥的话回去改了口供。”
“当时的警察是不是高兴坏了,”梁运安冷哼一声,“他们巴不得早点结案。”
李靳屿好像没听见,“我这几天反反复复在看这本非法出版物,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鸡汤里灌输里永远都是一个思想——消除他们对死亡的恐惧。对于普通人来说,死亡背后是无间地狱,但是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死亡背后可能就只是另一扇通往天堂的门。像周雨,叶濛妈妈……有无数对生活充满恐惧的人,是不是会因为听信了这个‘引真大师’的洗脑,所谓的寻找信仰,只是引诱他们自杀。”
梁运安觉得李靳屿这个脑洞有点大,听得头皮发麻,“王兴生呢?他有钱有势,应该不会听从这个‘引真大师’的洗脑。王兴生的案子或许跟这位‘引真大师’无关?”
“不,王兴生的案子更诡异,就像你说的,他有钱有势,也没有抑郁症,他更没有理由自杀。现场的监控还被人改过,还有他17号失踪一整天,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是单纯的自杀。我总觉得,王兴生好像想告诉我们什么。”
……
那晚,梁运安匆匆从李靳屿家里离开。两天后,他给李靳屿打了个电话,声音激动,情绪难掩却掷地有声:“我们昨天特地派人又去了一趟王兴生的家,好家伙,他家里真的有那本非法出版物。还有个好消息通知你,因为两个案子共同点太多,你老婆的案子,我们会申请并案,重查。”
李靳屿挂掉电话,站在小院里,看着那披着石榴树的霞光,这么多年浮沉不定的心,忽然就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吃了一颗定心丸。
周雨却有点惊魂未定,“所以,我要是入了‘门’,就是去找死?”
虽然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周雨觉得自己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也太不容易了。
李靳屿倚着院门,低头扫他一眼,转回头看着那棵石榴树,懒懒地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但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要见见这位‘引真大师’。感谢姐姐吧,没有她,你大概已经被‘引真’洗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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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瀚海阑干有场慈善拍卖会,听说李凌白为了上次‘长钟鼎’失拍事件特意举办的。听说李长津和李靳屿都会出席。
上午一进办公室,邰明霄便把邀请函响亮地甩在叶濛的办公桌上,“慈善拍卖,李凌白又来挽回口碑了。”
叶濛懒洋洋地仰在老板椅上,来回翻看这邀请函,“我很好奇,李家到底多有钱?去年一年开了全国各地开了三十场慈善拍卖了,现在古董生意这么好做吗?为什么咱们谈个客户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恨不得给他们当孙子。”
邰明霄一屁股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一本正经递给她解释道:“给你打个比方,我跟勾恺两个家族加起来可能还没李家的一半。李长津本身就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他比oliver绅士多了,快八十了,还风度翩翩,说实话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种。”
“大哥,我问的是古董生意这么好做吗?你跟我扯血统?”叶濛好笑地看着他。
邰明霄叹了口气:“你以为中国的古董都在中国啊?早年流失在国外的那些才是大宝贝,而且在咱们国家是国宝,那是要上交国库的东西,在外国人手里才是真正的私有化,所以为什么他们的古董生意好做啊,因为李长津有国外背景啊。”
“……”
邰明霄又说:“我听说,今天晚上李家有大战。李凌白想接受李长津手里的股份,但李长津将手上所有的股份都给了大儿子,李凌白一分钱没捞到,余下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猜给了谁?”
叶濛眉心一跳。
“李靳屿啊,从此以后,他就是京城最有钱的公子哥了。”邰明霄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最有钱的公子哥就这么点股份?”
“姐妹,”邰明霄一脸你不懂的样子,“这么点股份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好吧?”
邰明霄一拍脑袋瓜,灵光一闪:“我得赶紧让泱泱抓紧了。”
叶濛耳朵一紧,“什么泱泱?”
邰明霄:“邰泱泱,我妹妹,要不是当年我看不得我妹妹早恋给搅黄了,他俩早成了,李靳屿为这事还记恨我好多年呢。”
第58章 (二更合一)
李家大宅。
在拍卖会开始前三个小时, 李靳屿弓着背一只手夹着烟,搭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电话举在耳边, 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凌白的车缓缓从树影幢幢的大门开进来, 耳边是梁运安抱有遗憾的声音:“我昨天跟市局申请, 本来想邀请你协助我们破案,但李凌白目前还是嫌疑人之一, 你又是她儿子, 基于回避制度, 上头没同意,不过我会再争取试试的, 哎, 你这脑袋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车门打开, 紧跟着,李凌白盛气凌人的高跟鞋声在花园里噔噔作响, 李靳屿掸了下烟灰, “嗯了解。”
梁运安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头就是个爆炒的鹅卵石子,油盐不进,我再找机会劝劝他。我是百分百相信你的—— 不过我们头因为你这事儿受了些启发, 他昨天找了几个像你这样的记忆专家,希望也能有进展吧。“
“好,祝你们早日破案。“
“叮咚”声响,别墅电梯到二楼, 李靳屿适时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 一手夹着烟抽了口,目光盯着缓缓打开的电梯口。
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从里头走出来, 李凌白保养得非常好,五十出头皮肤仍然通透有光泽,甚至看起来比很多年轻小姑娘都水嫩。李靳屿知道她定期会去医院打各种针。但这么久没见,不得不说,这张脸相比较从前,其实松垮了很多。而且,有点整容脸。
然而,李凌白却觉得李靳屿越长越妖孽,快三十了?还是二十七?她记不清,反正这张脸,她是觉得几乎没怎么变,好像还比从前更白了,轮廓更分明,有男人味了。更可怕的是——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永远清澈无辜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样子。
李靳屿倚着栏杆,把烟掐了,冲她扯了扯嘴角,叫了声:“妈。”
还是那副样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装模作样。李凌白冷冰冰地嗯了声,“你外公呢?”
“在书房。”他说。
李凌白没理他了,回头嘱咐秘书看好他的宝贝儿子,当然是说那个个子可能还没到李靳屿大腿根的小孩。小孩叫李卓峰。其实李卓峰长得不太像李凌白,瘦骨嶙峋的身子显得整个人干枯,看着像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完全没有小朋友的天真和朝气。但好在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很明亮,不得不说,李凌白虽喜欢整容,但她底子确实好。李靳屿和李卓峰的眼睛都像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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