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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见有人来,松了手,笑呵呵地,“我教育我老婆呢,她不听话。”
张书秀将乱糟糟的头发扎好,粗布袖子抹了下流着血的嘴角。赶紧支了马扎,让老师坐。
女教师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喝酒,往她胸脯上瞅的男人,问张书秀能不能出去说。
张书秀领着女教师去了村后的湾边,听她说男孩病了,又听她讲了许多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词。
女教师顿了顿,换了种说法。
张书秀脸“唰”地苍白,终于懂了老师嘴中说的是“脏病”,急哭了问孩子怎么会染上“脏病”。
女教师让她注意孩子身边有什么人,特别注意她的丈夫,她先让孩子去自己的宿舍住。
张书秀嘴唇咬得发白,攥紧了生着疮的手。
女教师走后,张书秀从羊圈石头缝里,翻出藏了几年的八百块钱,又东凑西凑了二百块钱。包好一千块钱,缝在衣服里,领着十一岁的男孩,去了县城的医院。
县城的皮肤科医生能力有限,建议让他去市区的医院。
市医院的医生告诉张书秀,这种程度的伤害,至少已经持续三年。
张书秀哭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男孩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小声说:“大娘,别哭,我不疼的。”
医生见她经济条件有限,向医院争取了最大的优惠,做了激光烧灼。又给配了药方,让她照着单子去卫生院拿药输液。
治疗持续了一年的时间。
男孩不曾哭一声。
张书秀说,杀他没有做任何准备,拿起菜刀挥向他的上一秒,她还在给刚生产完的母羊熬南瓜粥。
我问她,是什么决定要杀了他的。
张书秀又不说话了。
我以为采访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哇”的一声捂着眼哭了,泪水溢出粗糙的手的指缝。
她说她半夜喂完羊回来,看见男人颤着满身肥肉,进了男孩的屋子。
从监狱出来,我们又去了张书秀的家。
想见一见孩子。
张书秀入狱后,男孩送往当地的福利院,由原来那位女教师照顾。
女教师摇摇头,说他不会接受采访,还是请回吧。
我点点头,但没有急着走,有件张书秀拜托我们的事还没去做。
我和摄影老师去了村口的小卖铺,花了一块五买了瓶奶。本来想多买些,可老板娘说只剩下这一瓶。
我把它交给女教师,说这是张书秀托我们买给他的。
采访结束,我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忽地嗅见一股清香,甚是好闻。
摄影老师将镜头对准村口旁那棵高大的树。
风吹过,白花像铃铛似的坠着,花瓣却不掉一片。
我问这是什么花。
他说是玉兰花。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弱白净的男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攥着那瓶奶。
白色的短袖随风裹在身上,勾勒出根根肋骨。
他哭着喊:“我想我妈,我想她,你们能让我妈回来吗......”
第33章 飞雪迎春到
文章最后,附着两张黑白照片。
一张是枝繁叶茂的白玉兰树。
一张是张书秀对着镜头微笑。
经她同意,照片并没有做遮挡处理。
闻璟行几乎是抖着手,点开手机相册,找到那张曾拍下的阮迎小时候的照片。
抱着她的女人有半张脸入镜,虽年龄有差别,明显是一个人。
楚江找到闻璟行时,他正站在会所的玻璃门柱子旁,身下的影子拉出好长一截。
大概是头顶上旋转灯的缘故,地上的影子随着灯移动的幅度颤着。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楚江踩下台阶,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璟哥,你怎么......”
话堵在嗓子眼,楚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哭了?”
闻璟行垂着眼睑,眼泪从睫毛尖儿上滚落。
他抬起手,用鱼际挡在眼睛前,低哑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没好好问过他呢?”
那时他亲手把羊脂玉戴在阮迎颈间,阮迎低着头说“我不干净”。他就应该注意到阮迎的不对劲,哪怕他多问一句,多问一句。
甚至刚刚在包厢面对任姣的咄咄逼人,阮迎难堪无措地望向自己时,他非但没有出来护着他,反而那一瞬间,他卑鄙地想听到阮迎的答案。
想听阮迎亲口说,只有自己拥有过他。
楚江错愕地看着他,心里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见过这样的闻璟行,他没在闻璟行脸上看到过后悔。
他想,闻璟行可能是真的爱上阮迎了,爱上了这个替身。
如果阮迎知道,他应该也会高兴的吧。总归也算是两情相悦,情况还不算糟糕。
“阮迎。”
李谨一手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着侧头靠在椅背上的阮迎,出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阮迎转过头,目光很平静,轻轻“嗯”了一声。
“当初为什么会去学美术?”
这个问题,阮迎有些意外。
他轻歪头,“我以为你会问些别的,比如我以前遭遇了什么事之类的。”
李谨抿着唇无奈地笑了下,“比起那些过往,其实更想知道你是怎么选择未来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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