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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是的,我过时了,雅典娜也过时了,我们都过时了!”
我起身,穿过马路,把我没抽完的那包烟给了那群乞丐,乞丐们朝我挥手臂,嚷嚷着:”老兄!打火机呢!“
阿瑞斯也穿过了马路,他的手里多了份报纸,我们一边走一边看报纸,报纸头条写着印巴冲突加剧,下一页是好莱坞明星生子,再下一页是移民广告,披萨外卖折扣券。最后两页是一些应招女郎的电话。我数了数,一页得有四十个,整整两页,正反两面。
一百六十个女郎是否能应付得过来整座城市的原始欲。望。
我拦住一个路人,问了声:“最近的教堂在哪儿?”
那路人说:“就在街角。”
我们走过了这条脏兮兮的小街,走进了一座拥有尖顶钟楼的教堂。恰好,钟楼里的大钟敲响了。一群灰鸽飞出钟楼。我推开教堂的门,走了进去。
阿瑞斯也进来了,我小声和他说:“除上帝之外的所谓的神都是异端,小心不要被圣水碰到,否则我们都会融化。”
阿瑞斯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了,你油嘴滑舌。”
我笑了声,教堂里太安静了,我的笑声显得有些夸张了,一个跪在长凳后头的木头长条上的女人默默看了我一眼。我向她欠了欠身子,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我听到细细碎碎的哭声,我不解地问阿瑞斯:“为什么要哭泣呢?难道敬神不是快乐的事吗,信仰给不了他们快乐吗?那为什么要信仰?为什么要信仰苦难?”我望向那教堂中央的神像。那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手腕在流血,脚背在流血。人们跪在他脚下哭泣着。
我说:“阿瑞斯,你该站上祭坛去,这是新时代的你。人们也在你的脚下哭泣过。”
我学着前后的人,合起手掌,握紧双手,闭上眼睛。阿瑞斯问我:“你在祈祷什么?”
我示意他噤声。过了会儿,我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眼,阿瑞斯还在。我笑出来。他又问我,还是那副古怪,不解的表情,他问:“你笑什么?”
他摸自己的脸,抓自己的头发:“我的脸很奇怪吗?我变了样子?”
我说:“我宣布我现在要改信上帝。”
阿瑞斯怔住,我说:“我刚才祈祷,在我睁开眼之后,希望阿瑞斯还在,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又说:“我们现在是人间流落的唯二希腊神祇了,在找到第三个之前,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
阿瑞斯看向那耶稣,他轻声说着话,道:“或许没有第三个了,我们在时间里流浪因而逃过了人们对希腊诸神的遗弃。”
他卷起报纸,抓在手里。我想吻他的侧脸。在这个没有神能听到,没有神能看到,再没有别的神的领域里,在另一个信仰的注视下,我想吻他。
我靠近他,抽走了他手里的报纸。
我还拥有冲动,拥有胆怯,拥有……
我问阿瑞斯:“那么不再嗜血,不再残暴的阿瑞斯,拥有什么呢?”
阿瑞斯没有说话。
我起身,想出去,当我推开教堂那两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群骨瘦如柴,穿着竖条纹衣服的男人和男孩儿鱼贯而出,把我往里挤,我撞到了阿瑞斯身上,我们两个被这些人挤到了墙角。这屋子的顶和教堂一样高,大小也和教堂差不多,没有窗;地上,墙上全贴着绿色的瓷砖;墙角上挖出来四个圆孔。墙上还有好些挂钩,屋子里挤满了人之后,响起了吱嘎一声,我看了眼,一扇铁门关上了。接着,人们开始脱衣服,我们开始脱衣服,我们把帽子,衣服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我眼前看到的全是一根根肋骨,全是凹陷的脸颊,全是蜡黄,毫无血色的面庞,人们不像人,像幽魂。这里是新时代的地狱吗?
竖条纹的衣服挂满了墙壁,所有人都光溜溜的了之后,整间屋子被无声攫住了喉咙,突然,有人问了句:有拉比在吗?
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开始祷告。他是拉比。
有人嗤了声。一个男孩儿哭了起来。
砰砰砰,铁门被砸响了,拉比还在祷告,但是有人停下了,那男孩儿捂住了自己的嘴。绿色的烟雾从墙上的圆孔里喷了出来。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跪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在祷告了。
阿瑞斯说:“这就是我。”
我说:“不,这不是你。”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抽搐着倒下了。屋里的气味变得很难闻,我抓了件衣服捂住口鼻,没一会儿,烟雾散开了,地上倒着的都是人,只有我和阿瑞斯站着,我穿上手里抓着的衣服,他也抓了件衣服穿上,一群穿皮靴的士兵进来了,另外两个穿着竖条衣服的人跟着也进来了,士兵先在屋里检查了番——他们拿棍子戳了戳几具尸体,他们检查完后,那跟着他们的两个穿竖条纹衣服的人拿着手里的耙子开始把尸体推向一边。其中一个人递给我一把耙子,我们把尸体堆了起来,不分年龄,全堆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山,没有人说话,谁也没有表情,那递耙子给我的人脚上本穿着两只不一样大小的木鞋,很明显,有一只太大了,收拾尸体的时候,他从一个死去男人的脚上拿走了一只木鞋换上了。他脚上的木鞋看起来一样大了。
我们还收拾了墙上的衣服和帽子,我抱着一堆上衣跟着那递耙子的人往外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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