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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干这一行。”
我说:“看出来了,你卖这个价钱,不像是为母急病筹钱,这得筹到猴年马月啊?“我说,“卖肾还差不多。”
蜀雪还笑着,点了根烟,他不吃了,剩下大半碗麻辣烫,就抽烟。我问他:“你家里其他人知道你妈妈的情况吗?”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了桌上,那张桌子好油腻,好脏,他趴着,说:“我家里其他人……“
他没有说下去。
我不好问下去了,我怕触动他的伤心事。我怕他一想到我就想到我是个会问他让他伤心的问题的人,以后再也不搭我的顺风车,再不找我参与他的日常生活了。
他没吃完的那碗麻辣烫,他说要打包,我说,不要,我说再坐会儿。我拿过来吃,他看看我,还趴着,转过脸,不看我了。他也不抽烟了,香烟一直夹在手里,那根烟一直在我眼前烧。我在桌子下面,轻轻用脚碰了碰他的脚。他没有动。一动不动。
我还是从秀秀那里知道,他留着他的旧诺基亚,是在等自己家人打电话过来。
那天,我们在风顺,在我家吃晚饭。我和秀秀很长一段时间没回风顺了,母亲说惦记她,喊她回去住一阵,多走动走动,秀秀本来不情愿的,不过恰好她早些年一直拜访的一个心理医生黄医生从美国回来风顺了,她便暂时住回了风顺去,每天都去黄医生那里报道。
那天是家族聚餐,我和秀秀比邻坐着,母亲和父亲坐在长餐桌的一头一尾,其他那些叔叔伯伯,表哥表妹散落在桌子两侧。大家都穿西装,穿裙装,秀秀穿了t恤和牛仔裤,头发灰绿色。她给我看她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她说:”蜀雪那天突然来融市,我就觉得奇怪,我后来看报纸,看到一则讣告,一个姓蜀的老医生过世了。”她说,“你知道吗,他一直留着那台旧手机,他等家人打电话给他……”
她说:“我觉得那天他是来奔丧的。”她问我:“你怎么不送送他?”
我说:“他说不要。”
秀秀说:“你想不想送他?”
我说:“想啊,可是他已经够讨厌我了,一个讨厌的人整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不觉得烦吗?我干吗让他烦,我希望他开心一点。”
秀秀问我:“业皓文,你要不要也去看看黄医生啊?”
我说:“黄医生也没把你治好啊。“
秀秀掐我,笑出来,我也笑,她问我:“你明天还请假啊?”
我说:“我在家才有灵感,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我在你身边才有灵感。”
秀秀骂我:“神经病,你是怕你妈摧残我吧?”她上下打量我,皱紧眉头,“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我说:“我说真的。”
我们聚餐吃西餐,正上到鸽子肉,她吃了一点,喝了一大口红酒,问我:“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工作?”
我说:“我的工作怎么了?”
她说:“你老是请假,你不喜欢上班吧?”
我说:“谁喜欢上班啊?”
这时,母亲喊了我一声,我看她,她笑着和大家说话,说:“我手机里的软件都是皓文帮忙弄的,方便是方便,不过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大家都那么忙,面对真的人的时间和机会其实不多,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多关注一下。身边的人,我是蛮反对吃饭的时候用手机的。”
秀秀偏过头,小声和我耳语:“那你漏接你妈电话,没立即回她消息,你说在吃饭,她还是要发火?”
我笑笑,不说话。
母亲又说:“他们自己开心就好,要不要孩子我无所谓的,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很伤的,我理解的,像我自己也是代孕,我不强求。”
秀秀说:“我出去抽根烟。”
她走出了宴会厅,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母亲笑笑,说:“秀秀最近又心血来潮,想学什么歌剧,艺术细胞真的蛮足的,说不定以后登台去百来汇演出呢,欸,她的那套山水泥塑的展出你们都去看了吗?”
又是一声尖叫。
我去找秀秀。我在后院找到了她。她看到我,一指面前的池塘,枫树,说:“你们家后院怎么现在搞得和湿地公园一样?玫瑰花呢?”
我说:“以前那批她不喜欢了,要换一批新的,等从英国运过来。”
秀秀笑了声:“英国……”
她站着抽烟,看着远处的枫树。她说:“你也试试,叫一叫,很管用的。”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问我:“你妈为什么同意我们结婚?”
我说:“你拿得出手。”
她吐了口烟,眼角一斜,瞄着我:“是老钟拿出得手吧?”
我也点了根烟,说:“那不就是你拿的出手。”
她大叹:“我可真会投胎!钟灵秀你太他妈会投胎了!!”她踮起脚尖脖子仰得高高的,一指,“哎,那不是我家嘛?”
“老钟!!”她高喊了一声。
她接连喊:“爸!!”
“妈!!”
没有人回应她。我揽了揽她的肩膀。
秀秀的妈妈在她三岁时和她们家的司机跑了,秀秀的爸爸有一家很大的公司要管,没时间管只有一个女儿的小家。秀秀八岁开始学画画,他爸放她一个人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美院教授在一起学画,不放心,就让老师来我们家教,我和秀秀一起学,还有我妈从旁监督。学了很多年,老师没有做任何让人不放心的事。学到我们十四岁时,老师的儿子做了让人不放心的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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