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慈爱地看了我一眼道:“她只是一个孩子,现在不过6岁。”
母亲极不耐烦地对着奶奶推了推手:“好了,一会我告诉老二,让她明天带一下老三就好了。”
我东看看西瞧瞧,无意间撞见了父亲凌厉的目光,他的脸又黑沉了几分,问我怎么还不去写作业。
我没有写作业,随便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来,假装阅读,见父亲没再说什么就一直掩饰着。
脑子里却在循环往复地想着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朋友,是不是以后我都得一个人回家?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李晔晔与其它我们组的孩子为了不跟我同路,在拐了弯,我看不到的地方通通极速地从小路进入小河,躲进了马路下面的涵洞内,悄无声息。
待我走远以后,他们才走出来,回家。
所以无论我如何狂奔呼喊,都追不上他们,最后我第一个自己回到家。
第二天我依然是自己回家的。
我去找李晔晔时,她已经走了。
因为前一天自己一个人回家并没有被怪物吞掉,甚至连怪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虽然受惊不少,但终究安然无恙,所以可以坦然地走回家,那些动物的声音似乎不再森寒,只是习以为常的熟悉罢了。
我的状态不像前一天那么糟糕,回去还能讲讲上了什么课,奶奶也就不再多说。
我想在李晔晔回来前,奶奶一定已经问过李晔晔了。
不然李晔晔不可能在我进堂屋门放书包时说,是罗若兰与朱喜晴说我已经回家了,所以她们三人一直在追我们。
第三天我多么希望我还是一个人回家!可惜不是。
那天,我准备一个人回家,刚走到二楼,在一楼与李晔晔碰了个正着,四目直直相对。
彼时,李晔晔正哼着好听的歌曲,左手挽着朱喜晴,右手挽着罗若兰,仿若她们才是骨肉情深的姐妹,而我跟她不过是上辈子的冤家。
三人看到我顿时停住了脚步。
李晔晔白了我一眼后,对一左一右的两人挤出了一丝笑意。
“今天让我妹妹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朱喜晴斜斜地瞥了我一眼,往后缩了一步,嫌弃地说:“还是别了。”
罗若兰倒显示出几分通情达理,微笑揣度“你是不是怕你家里人说你啊!”
李晔晔眯了我一眼,不屑地说:“怕才怪,除了我那个稀里糊涂的奶奶,也没有人说我,我只是嫌烦,想清静。”
“也是,你人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聪明机灵,字还写得那么漂亮,歌还唱得那么动听,步还跑得那么飞快,要我爸妈,有你这样的孩子,不管你怎样都不会说你半句。”
朱喜晴一脸崇拜。
她们的对话让我听得很不舒服。
我承认李晔晔很有才华,她几乎遗传了父母亲所有的优点,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所有的优点都发挥到了极致,无论在哪方面都表现得天赋异凛。
有时候我也会想,她真的是上天的宠儿!
但我不爱听她们的话,嫉妒决不是主要原因,毕竟那时我人还小嘛。
我难过是因为她们说我奶奶稀里糊涂。
当然我因这点难过也不是因为我有多在乎奶奶的声名与口碑,只是哀叹自己可怜。
以后,长达几年的时光里,我常常会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稀里糊涂的人爱我?
我走神之时,不知道她们三人又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她们达成了协议,让我跟她们一起回家。
在路过一家庙堂后100米的地方,朱喜晴抱怨这样子走回去太过无聊。
因而罗若兰就建议大家玩点游戏,以便能开心而快乐的回家。
我很想加入她们,但担心遭到拒绝,难得有人愿意与我同行,我自然要小心珍惜,因而没有支声。
其他两人表示赞同,她们见我没有说话,自然求之不得,毕竟没有人愿意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仿佛扯上关系就会受到牵连。
我看着她们去采硬而薄大的叶子折成了风扇的转轮,又见她们寻觅一种蕨类草的叉子,很快她们做成了绿色的叶子风车。
她们一边走,一边将自制风扇顿在跟前,微风一过,叶轮开始转动,但转得很无力。
她们因着要比是谁的风车转得快跑了起来。
我跟在她们三人后头,为了这难得的同行机会,并不擅长跑步的我拼尽全力,跑得气喘吁吁。
后来罗若兰提出拿着风车比赛赛跑。
李晔晔与朱熹晴拍手叫好。
我乐呵呵地看着她们,心想到底是跟小伙伴一起回家有意思,不用怕这怕那,还能很快就将长长的路走完。
我发呆之时,前面的三个人已经开跑了,她们跑得很起劲,我也准备起跑,却看见二姐居然跑到了悬崖边上。
我急得大喊:“二姐,小心。”
但她还是消失在了马路的边沿,无声无息,然后一声巨响。
朱喜晴与罗若兰的脚步戛然而止。
我反应过来,再次惊呼二姐,但不管我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再无回应。
那时候我还没有办法把二姐的离逝与我扯上任何关系。
我只是伤心于二姐走后,放学回家的路我肯定要自己走,虽然莫名的恐惧少了,但终归会寂寞到让人自卑。
朱喜晴与罗若兰已经找到一条小路走到了二姐身边。
我疾步跟了过去,看到朱喜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提出比赛跑步,进而导致二姐死亡的人并不是罗若兰,而是我。
我意识到呼喊无用,顶着罗若兰与朱喜晴厌恶的目光,一步步朝着二姐走去。
然后跟她们一样站在李晔晔的身边,看着血肉模糊的她,她眼睛紧闭,再也无法动弹,真正与石头,沙土融为了一体。
而她那只粉红色的书包依然在她肩上,拉链紧紧地拉着,完好无损,我多希望摔坏的是她的书包,而不是她。
父亲与母亲赶到是在一个小时以后。
远远的我听到拖拉机沉闷的声音,内心充满了恐惧,并不是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只是害怕父亲跟母亲迁怒于我。
毕竟每每父亲与母亲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谁的心情都无法好,而最不好的自然要数我,我本来就跟他们更加的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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