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智在不停地劝说他,陆仲宇还未被定罪,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呢?先入为主同样对他不公平。
于是周洛阳按捺厌恶,回复了他一句:【你喜欢小祭司么?】
陆仲宇回复:【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不过我觉得,我得照顾他。教授对他带的那小子也是,你没发现么?教授也对你有点感觉,你们后来是不是一起去吃饭了?】
周洛阳:【你想太多了,只是当朋友认识。】
陆仲宇:【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不等周洛阳回答,陆仲宇又发了条:【那天你最后为什么杀我?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怎么回答的?”杜景终于问。
周洛阳答道:“你不是让我照实说么?我就说不喜欢。本来也不喜欢。”
杜景嗯了声,答道:“这倒是实话,我也不喜欢你。”
周洛阳坦然道:“那就扯平了。”说毕起来换衣服:“我也想健身。”
杜景说:“别练得太结实,你现在的身材刚好,偏中性,偶尔能令我产生错觉。”
周洛阳说:“你自己也知道那是错觉,源自激素紊乱引起的。”
以前也是这样,杜景的躁狂相导致他长期持续性欲高亢、强盛,长时间找不到宣泄,便会转化为雄性动物的攻击欲望。但周洛阳总能在恰当时候把他安抚下来,事实上他觉得杜景的躁狂相比抑郁相阶段,好伺候多了。
周洛阳进房把睡衣换成运动服,杜景到餐桌前拿毛巾,路过周洛阳的手机,没有去看周洛阳与陆仲宇的聊天记录。
周洛阳上跑步机并看了眼杜景。
“杜景?”周洛阳停了下来,心道也许刚才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没事。”杜景停下动作,静了一会儿,明显地因喘气而肩膀起伏,周洛阳想与他运动一会儿,顺便说说话,杜景却道:“可能又转阶段了,让我自己待会儿。”
双相混合发作情况下,转阶段会带来很大的痛苦。周洛阳没有干扰他,杜景便起身走了。
抑郁、躁狂、抑郁、躁狂,与杜景重逢后,短短一个月多里,杜景混合发作的循环次数已经达到了四次,病情发展得比以前更严重了。
这次重逢后,周洛阳偶尔会产生不祥的念头,也许杜景自己也感觉到了,说得更严重点,用四个字来形容——时日无多。就像绝症病人,预感到了未来日子不多,正因如此,才回到自己身边。
不,不会的,他一定会好起来。
周洛阳把无数次产生的这个念头再次强行压下去,他在跑步机上戴好耳机,开始循环播放杜景喜欢的那首《stan》,想起他们相识后,第二年的暑假。
春天踏青回来后,杜景病情稳定了不少,现在回想起来,周洛阳倒是觉得,大一学期结束的暑假,他俩之间仿佛发生了点什么,却朦朦胧胧,捕捉不住。
放假前,杜景回马德里去继父家探望母亲,在他的邀请下,周洛阳也跟着去了。
杜景的家相当大,在马德里与巴塞罗那都有小庄园,继父做葡萄酒生意,除了杜景之外,家里还有两个混血的弟弟,是双胞胎。继父上面还有继祖父、继祖母,以及一位更高一辈的继曾祖母老太太。
杜景把周洛阳介绍给他的一大家子人,只简单地说:“这是我的朋友,我们准备坐船去科西嘉和西西里岛玩几天。”
“中国人,欢迎你来!”继父说道。
杜景的继父与他描述的有区别,是个很健谈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周洛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靠杜景居中翻译。他母亲则话很少,大部分时候待在楼上的房间里陪伴她的双胞胎。
“你们是同性爱人吗?”
有天吃饭时,继父用英文问周洛阳。
周洛阳下意识地看了眼杜景。
杜景用中文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周洛阳道:“你照实说就行。”
杜景便用西班牙语回答了一个长句。
周洛阳怀疑地看杜景,问:“你说什么?”
杜景答道:“你让我照实说,我就照实说了。”
周洛阳道:“但那句子很长,我听起来不像‘不是’。简单的西语我还是能猜到意思的。”
杜景的母亲用中文说:“他说你们虽然是朋友,但比爱人关系更密切。”
周洛阳笑了笑,杜景的母亲又说:“这么多年里,杜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西蒙才以为你们是恋人,请原谅他的不礼貌。”
周洛阳马上笑道:“没有关系。”
母亲又问:“他在学校里谈恋爱了吗?”
周洛阳说:“没有。”
杜景全程没有插话,母亲说:“非常感谢你一直照顾他,这次回来他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周洛阳点了点头,手肘动了下杜景,杜景却不太愿意家人提起他的病,答道:“我已经好了,很久没犯病,吃吧。”
席间,一大家子人对杜景的存在毫不在意,继父也只是礼貌地问候几句,便当他是空气。杜景的注意力则大部分时候集中在周洛阳身上,偶尔要回答几句祖父母朝他问的话。那顿饭气氛挺好,周洛阳却吃得全身不自在。
除了冷火腿与抹上番茄酱的硬面包吃不惯之外,周洛阳总觉得某种情绪在席间流淌,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直到上甜品时,周洛阳终于发现了原因——那感觉来自杜景。
杜景从上桌开始,就习惯性地在看一大家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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