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实没想到崔慈是这样的性格。
在王府里,他总是冷硬地发号施令,她习惯曲意逢迎。她和其他人一样,皆以为他就是那么个冷心冷肺的人,才敢在重逢后和他继续牵扯。
谁能想到,好话歹话都说尽,他仍旧当断不断。
她有点懊恼,懊恼于自己的轻率,倒不至于厌烦。毕竟,她并不希望崔慈困在其中,受到伤害。
比起她尚算平和的心绪,崔慈就没有那么好受了。起伏过大的情绪让他呼吸急促,颤栗沿着脊柱一波波上涌,种种感受糅杂在一起,让他近乎红了眼眶。
他过于托大,想着照慈从不曾和人建立过严肃而认真的亲密关系,便想当然地轻视了谢子葵。他以为此番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如她所言,待她试过之后,依旧是他们最相配。
可这情形分明不是他所预料的那样。
这回又换作是他急切,他几乎是在低吼:“你之前分明说我们还会有日后…但你现在,现在算是什么意思?若我真的同别人成婚,不,就算我只是和她在一起,按你的性子,我们还谈什么以后?”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崔慈少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崔慈对她的性格,倒要比她自己看得清楚。
按照她尴尬的身份和地位,往昔有过不少被人克扣或私吞东西的时候。即便她日子过得紧巴巴,那些被人碰过的物什,她从来不会再多看一眼。
这也是崔慈今日如此愤懑的原因。
她对于他另择他人成婚几乎是乐见其成。也就意味着她之前留的余地都是在哄骗他。
崔慈在这一瞬间发觉自己是如此可笑。
她分明没有给予他任何信任,可他连模棱两可的承诺都照单全收。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察觉到更为悲哀的事情。
他可以放任她踏遍青山去尝试她想要的一切可能性,但他自己却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照慈略感头疼,无力地扶了扶额头。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所有话语都是苍白的辩驳。
哪里出了岔子。她分明不想让二人走到如斯境地,当日才想着快刀斩乱麻。
苦思冥想,握着她的手渐渐松懈了力道。
良久,她终于抬头,收起了所有的词藻,撇去了意味不明的委婉,又一次说道。
“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如今是什么关系?你若真能成婚,那我诚心祝福;若是不能,我又凭什么置喙?你现在和我生的哪门子气?”
这话说得直戳心窝。
崔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火焰燃尽之后,死水竟寸寸凝结成冰。
片刻之后,他忽然闷声笑了出来,嘴角扯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我想我总是太纵容你了。”
竟让你忘了,你能在此同我对谈的资本,皆来自我的赐予。
他没有把话说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衫,像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刚刚是我一时失态。表姐总是疑心我是否明白喜欢的感受,也罢,我就证明给你看。”
他们耽搁的时间太长,宴席已经散去。
宾客正叁叁两两地走动着。
似是有人想走上栈道,被太行拦下。
照慈不愿再多做纠葛,虽觉得他这个态度有些诡异,但见他冷静下来,便也不再多言。
“对嘛,去试试,能有什么坏处?”
语罢,她仿佛在安抚着不讲理的幼童,拍了拍他的手,却被他再次攥紧手腕。他已然恢复了往日那琉璃郎的笑容,虽顶着张普通面皮,但他那对肖似燕王的眼瞳,此刻却带着一脉相承的执掌生杀的凛冽。
他攫她的眼眸,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都胆战心惊,可他语气又似漫不经心:“这是你说的。赵辞,日后你再不许以此为借口回绝我。”
她瞧见路过栈道的人都朝此投来打量的目光,虽知道他们看不清,但还是急着想走。
是以她随口道:“谈个情说个爱罢了,又不是非要你去做那档子事,我会介意什么?”
闻言,他笑了笑,终是放开了她的手。她侧首看来,他只示意她离去。
她没敢多想,直觉今日再聊下去怕是要闹上一场,于是赶紧离去。
待她领着太行彻底走远,崔慈才放任自己依靠在栏杆上,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喃喃道。
“真可怕。说着这种荒唐话的人,还敢教导我。”
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想出言讥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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