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咽了口唾沫,怯怯的对一毛妈妈道:“阿姨,我们是毛远行的同学——”
还没有说完,这一句话就被一毛妈妈打断:“小毛出国了。”接下来,一毛妈妈就转过头去,看电视。
这一幕气的李玲满脸涨红,桃子急忙向李玲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脸上陪笑道:“阿姨我们走了。”
一毛妈妈淡然道:“走了,不坐一会了?”眼神却还是连看也没有看二人一眼。
李玲气的拉着桃子的手,转身就走。
桃子还想跟一毛妈妈客气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玲拉着,冲出了大门。
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桃子还跟李玲解释呢:“也许一毛妈妈今天心情不好。”
李玲气道:“什么心情不好?他妈妈就是狗眼看人低,有了几个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哼,姑奶奶我可不惯她这个臭毛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拉着桃子的手,往前走。
这一走,就彻底走出了一毛的生活。
一毛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之际,曾经有一份爱情摆在他的面前,却被他母亲的傲慢和偏见给生生放弃了。
随后,到了异国他乡,一毛每天在学习之余,就会写一封信,这一封信满满的都是对于李玲的思念。
信邮寄到了国内,每次都是会被退了回来——李玲已经前往另外一个城市去上大专,而她的父母也已搬了家。
原来的那个通信地址早已经作废。
不死心的一毛,随后就让母亲替自己寻找李玲的联系方式。
母亲也就顺口敷衍他,告诉一毛,由她代转。其后的一封封饱含思念的信件,也就从异国他乡飞到了他母亲那里。
起初的一两封信,一毛妈妈还会撕开,查阅,然后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小子还有些文笔,跟他爸爸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毛的爸爸有些不高兴:“儿子的信,拆开不太好吧。”
一毛妈妈白了他一眼:“他是咱们儿子,儿子,有什么不好的?爹妈看儿子的信,就是对他们的关心。”
看了几次之后,除了惊叹于儿子一毛,出国以后对于中文居然有了更为惊人的把控之外,渐渐的一毛妈妈也就失去了耐心,再次收到一毛邮寄过来的信件之后,一毛妈妈就会将那些信件束之高阁。
一毛的热情也就如此,渐渐被他母亲在暗中,消于无形。
而不明就里的一毛慢慢将对于李玲的感情放了下来,在国外交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也是他们本省的,在毕业那一年,回国的时候,将那个女孩子带了回来。
处了半年多,女孩子对于一毛的家境很满意,一毛妈妈则是对于女孩子的容貌很满意。就这样,一拍即合,一毛妈妈就立时决定,要一毛和那个女孩子姜秀在十月一这一天订婚。
结婚当然要准备各种神情,结婚照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拍照那一天,一毛百无聊赖的坐在影楼的大厅之中,目光注视着门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一毛的心里有些茫然——自己就这样结婚了?这一辈子就和姜秀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心里,念念不忘的都是那个李玲的身影,李玲的那一张似乎发着光的脸庞?
也许,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彩虹般的人吧,那个人终究会湮灭在岁月之中。
生活终究还是一潭死水,什么是爱情?不过是成人心底偶然因为一次伤春悲秋而勾起来的风花雪月,如此而已。
一毛想,自己也许是因为对于结婚后的生活的一种恐惧吧,这才有些思绪联翩。
………………
就在一毛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街上一个路过影楼的年轻女人吸引了一毛的视线。一毛看到这个女人的一刹那,一颗心几乎都要立时停止,然后一毛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毛脑子里面乱成一片,他猛地站了起来,冲了出去。冲到那个年轻女人的身前。
那个年轻女人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一毛,脸上也是愕然。“是你。”
一毛双手紧张,咽了口唾沫,压住自己的心跳:“是我,李,李玲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李玲,一毛都是紧张的结巴起来。
那么几年在国外的历练,回国以后跟随父亲的打拼,见过不少次大场面的一毛,居然还是如同第一次见到李玲的那一刻,紧张的口吃起来。
李玲哈的一下笑了出来:“怎么你还是这个结巴的老样子?我啊,我路过这里。”说罢,李玲侧头看了一眼影楼,笑道:“你来这里拍照?穿的这么帅气,一定是结婚照,恭喜你啊。”
一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李玲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尴尬,很快的就和他告别:“你忙吧,等你结婚的时候,给我信,我一定去。”
说着,说着,李玲神色间居然有了一丝黯然。也不等一毛回复,李玲笑着向一毛点了点头,转身而去,留下一毛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影楼的门前。
直到店员小妹来喊他:”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来拍照。”
一毛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进影楼,看着坐在一侧,浓妆艳抹的他的未来的妻子,一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的就升起了一丝的烦躁。
在这一刻,他不想拍照,不想结婚,不想将自己的未来堵在眼前的这个笑意盈盈的女人身上。
因为在他心里,还是惦念着那个让他惊鸿一瞥,就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李玲身上。
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数年不见,已然可以将李玲封存在心底深处,谁知道就在片刻之前,经年之后,再次重逢的时候,昔日的种种,爱恋纠缠,刻骨思念,终于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一样,再一次泛起涟漪。
不,哪一种感觉不是涟漪,是心湖的波涛汹涌,是脑海里面的卷起怒潮。是蝴蝶的远古振翅,隔世的回响,是他知道,种植在他心底的那一颗种子,瞬息之间,就蜕变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这一棵大树顶的他的心生疼生疼。
一毛坐在椅子上,双手攥紧,脸上也露出奇怪的神情。
他未婚妻奇怪,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毛看着他的未婚妻,眼神里面满是纠结,过了一会这才缓缓道:“我今天确实不舒服,不想拍照,咱们改天吧,我回家去想一想。”
他未婚妻姜秀怔在哪里,隔了一会,这才涩声道:“我陪你去看医生。”
姜秀已经看到适才一毛和一个女人,在影楼外面的大街之上,四目相望,可是姜秀明明看到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没有看出来那个女人有什么不对,这片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毛摇摇头:“不用。”跟着转身就走了,居然没有回一次头。
姜秀咬着嘴唇,坐在影楼的大厅里,大哭了起来。
几个店员小妹急忙过来安慰。
…………
一毛回到家,一毛妈妈满面春风的迎了过来:“拍完了?”
一毛摇摇头,涩声道:“没有拍。”
一毛妈妈奇道:“为什么没有拍?”
一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睛一瞥看到母亲手里握着的一个垃圾袋,袋子里面满满的,袋口露出一角,似乎是一些信件。
一毛皱起眉头:“是谁的信?怎么扔了?”
一毛妈妈的神情有些慌乱,掩饰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一些信,放在家里占地方,我拿去扔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看到妈妈慌乱的神情,一毛更加的奇怪,趋前一步,一伸手从那袋口抓出一封信来,抬眼望去,一毛脸上的神情立时凝固了。
一毛妈妈脸上更加尴尬。
一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伸手从妈妈手中抢过那一袋子的信,猛地将那些信倒了出来,看到信件上面熟悉的自己的笔迹,一毛整个胸膛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一毛脸色变得铁青,但还是忍住怒气,看向自己的妈妈,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
一毛妈妈见事情瞒不住,这才陪着笑对一毛道:“毛毛,进去妈妈跟你说。”
一毛站在那里,迟疑了一分钟之久,这才慢慢蹲下身去,将那些保存完好的信件,一封封再次拾了起来。
每一封信在一毛的手中,都是沉甸甸的,因为那里面有一毛这些年来的满满的思念……
一毛妈妈也小心翼翼的陪着一毛捡拾信件。
二人转身进屋,来到客厅坐下。
客厅的电视里面笃自放着一个韩国的泡沫剧。
屋里气氛压抑的要死。一毛妈妈似乎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一毛。
回国以后的一毛沉稳大气,办事已经颇有了几分老毛的那种风范。
所以,一毛妈妈对于一毛居然有了几分畏怯。在她心中,一毛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见到三斤半就结结巴巴有些口吃的小孩子了,而是一个可以淡定从容的青年。
这个青年虽然是她的儿子,但是已然早就脱开了她的掌控。
“你说吧,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一毛看着她的母亲。无奈之下,一毛妈妈只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一毛妈妈懊悔道:“毛毛,是妈妈不对,可是妈妈还不是为你好?那个三斤半可不是什么好女孩,你走之后,不到一年,那个三斤半就退学了。”
一毛一惊:“李玲她为什么退学?”
一毛妈妈扬起眉毛:“你不知道?她在上学的时候,有了孩子,被学校开除的。”
一毛的心沉了下去,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过了良久良久,一毛这才涩声道:“她有了孩子——”这一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一毛妈妈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是啊,有了孩子,三斤半就被学校开除了,跟着她的老公回到了咱们这里,可惜的是,她那个老公不争气,又爱赌,又爱嫖,没到两年的功夫,就因为和别人争风吃醋,打伤了一个人,进了局子,这不,判了两年,刚刚出来,听说三斤半和那个男的离了,然后带着一个孩子,现在开着一个小卖店,勉强生活吧。哼,就这样一个小娘们,当初还想进咱们家的门,幸亏你妈火眼金睛,早早就识破了她,把她给轰走了。”
一毛妈妈说的兴高采烈,丝毫没有留意到儿子越来越难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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