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教室前,凌酒酒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姬沉,道:“师兄破费了。”
从长霄师尊到天阙峰的诸位师兄,她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的剑修的贫穷。
听谢翎翎说,灵株一棵就要五百灵石,两颗一千灵石,这对于姬沉来说该是怎样的一笔生命难以承受之巨款!
姬沉并不在意,只单刀直入道:“师妹,叫住你是因为敛月谷的事情。”
凌酒酒立刻站直,面色也严肃起来。
姬沉缓声道:“点星峰彻查过,那名被魔核控制的千鹤峰弟子回宗后仅接触过本峰弟子与点星峰弟子,与他接触过的弟子并无异常,也无魔息。”
他接着道:“掩月峰那边也清点了进入敛月谷的修士名册,落语情毒的药效在花中至多维持三日,而三日内进入敛月谷的弟子中只有他一人有可能携带落语情毒。”
他说地轻描淡写,凌酒酒却不由得一惊。
一个修士的活动路线何其复杂,距离敛月谷的事情不到两天,能把这一切彻查清楚,归墟仙宗内部的雷霆手段可见一斑。
转念一想,这也意味着后续无从调查。
凌酒酒有些失落,隐约又觉得自己一直遗漏了什么。
这点印象像打水漂的石子,闪了两下就没入水中,她还不及捕捉,就听姬沉话锋一转,道:“不过,排查时在千鹤峰外门弟子中发现一名潜伏的魔修。”
凌酒酒仿佛抓住了一束希望之光,不自觉倾身道:“然后呢?”
姬沉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道:“仍在调查,放心,会有结果。”
他的话神奇地抚平了凌酒酒的焦虑,她又想到着急也没有什么用,至少琉璃城的城众没有危险,只能先安下心,低低应了一声:“嗯。”
姬沉看着她又垂下头,终是揉了揉她的发顶。
其实,他隐瞒了很多——
昨夜,点星峰,慎刑堂。
其余弟子被屏退,只有身着黑衣、青衫和靛青色道袍的三位修士,正是最初发现魔修的姬沉,天阙峰的师尊长霄和千鹤峰的师尊昊元。
暗室中阴冷潮湿,四下燃烧着幽昧的橙色火光,正映着“魔修”惨白的脸。
“他”其实称不上魔修。
只有人、妖、魔才能担得上“修士”这个名头。
——傀儡不行。
万年前,魔尊渊冥化生后,从上古魔族处取得钩吾山业火与乌木,后来魔王项乾罗专供傀儡术,以乌木做成魔偶。魔偶的魔息深藏于身体中且更加微弱,因此,比一般的魔修更难暴露,仙宗才一直没有察觉。
被绑在慎行堂中的,就是一个精良无匹的魔偶。
魔偶思想简单,比起“人”,它更像是一个通讯器,一边向魔域传递所见所闻,一边接受项乾罗的指令行事。
如今行迹败露,魔偶已经没了存在的价值,一苗蓝火自魔偶口中溢出,它的躯体犹如正在融化的蜡烛逐渐变形。
在场的姬沉、长霄与昊元都没有阻拦。
魔偶说到底只是一块木头,很难发现什么线索。
于是,在三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中,魔偶平平无奇的五官被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宛若带上痛苦面具。
它声音如同残破的风箱,语气却无比张狂,身残志坚地传递着项乾罗挑衅:“渊冥魔尊劫身降世!……本王已经知道……你们以为这蓬莱海还能保护你们几天?总有一天,我族要讨回万年前的血债!……很快了,很快了!”
片刻,“呼”一下火舌卷风声,蓝火笼罩住它的全身,魔偶变成一地黑色灰烬。
昊元双眼瞪得像是怒目金刚,方正的脸上挂着两条沟壑般的法令纹,一看便常常板着脸,只见他大掌一挥,黑灰旋即泯灭。
昊元怒喝道:“嘿忒!自以为是!这几年太风平浪静,竟让这种东西浑入仙宗,亦是我失察!”
旋即有些歉意地看向其余二人。
点星峰负责宗门秩序,混入魔修而不查,是他失职。
长霄宽慰两句,又嫌弃地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玉剑上沾到的灰,再连用三个清尘诀,最终站直身子道:“魔尊劫身降世喊了几百年了,还没腻。”
顿了顿,同昊元对视一眼,才看向姬沉道:“最近魔域异动频繁,这次,确有几分可信。”
姬沉敛眸,唇角带着冷意,只对长霄传音道:“正好,万年前的账,我等他来算。”
他言语杀机不敛,长霄抖了个冷战,一阵鸡皮疙瘩从耳后伸到后背。
倏而,长霄像是想到什么难言之隐,将剑抱在身前,神秘兮兮地嘱咐其余两人,道:“渊冥劫身的这事,先不要告诉霓玉吧。毕竟当年的那一段,哎。”
昊元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叹着气点点头。
随后,慎刑堂又马不停蹄地调查魔偶的来处,却没想到,一个外门弟子调查起来比千鹤峰中了魔核的真传弟子更扑朔迷离。
从魔偶入门起,每一环都看似没有问题,却均经不起细细追究,点星峰慎刑堂追查起来格外缓慢,就连躲懒高人长霄都等不下去,亲自下海追查。
但这些姬沉没打算告诉凌酒酒。
不过是兔子一般的小姑娘,似长在掌心的一颗树苗,还不该承受这些。
凌酒酒察觉不到姬沉的想法,她蹙着眉道:“有劳师兄,有进展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姬沉不置可否,只是说:“师妹,知道翡翠浮谷怎么走吗?”
凌酒酒还在想魔修的事情,闻言瞎敷衍道:“哦师兄,不瞒你说,这个问题你问我就算是问错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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