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满目幽远,略微褶皱的面容也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道骨仙风,犹如遗世独立一般,给人一种极是幽远的飘渺,甚至于凡人俗事,格格不入撄。
他面色并无变化,目光,也依旧幽远如初。
待默了片刻后,他唇瓣一启,才缓缓而道:“为师并非在为摄政王说话,而是,摄政王此人,心性并非大坏,言行魄力,思涵你若能真正招降于他,定为国之社稷栋梁。偿”
国之栋梁!
那等圆滑成性的蛀虫,竟也会成为国之栋梁?
思涵满面阴沉,对于国师这话,着实是不敢苟同。
心底之处,起伏与嘈杂感也越发的升腾,待得半晌之后,她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问:“先不论摄政王此人究竟品性如何,倘若思涵掌握了摄政王贪污受贿甚至愚弄百姓与君王的罪证,国师可否助思涵一臂之力,彻底铲除摄政王?”
国师眉头一皱,嗓音幽远,“摄政王此人,不可铲除。东陵风雨飘摇,他,该是东陵的贵人。”
思涵瞳孔一缩,“如此说来,国师是不愿助思涵一臂之力铲除他了?即便摄政王罄竹难书,罪无可恕,国师也仍旧要包庇他?就因他认定他是我东陵的贵人?”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越发的挑高,“思涵并不想怀疑国师的揣度之力!也不想怀疑国师的占卜与救国之力,但国师若当真厉害,当真占卜之术厉害,又如何未能提前看到我东陵之危,从而让我父兄避过战死?若国师当真有救国救民的本事,我东陵,又如何这般风雨飘摇,君民不稳!这些,国师都未算准,也未看准,到现在,国师竟还来说摄政王那等盘踞朝中多年的佞臣之首乃国之栋梁!国师扪心自问一下,你这话,究竟是你随意猜测,还是你敢百分之百肯定的?若摄政王当真是我东陵之福,是我东陵栋梁之才,为何在国难之际,摄政王从不露面,待得东陵好不容易从国难中恢复,他则在朝中拉帮结派,辱阁臣,羞新皇,更集结朝中大臣处处与思涵唱反调,甚至还在思涵病重之际,专程来对思涵逼宫,让思涵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如此作为的摄政王,国师仍认定他是我东陵的栋梁之才?”
许是全然不料自家师父对摄政王如此偏爱,思涵心底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恼怒与悲愤。
自家这师父啊,国破之际不曾亲自下山救国,仅是给她权杖将她踢下山来,让她孤身一人与后宫篡位之人斗,与朝臣斗,与东陵兵力斗!
世人皆道,当日她颜思涵城墙一跃,巾帼不畏,但又有谁人知晓,那时国破之际,她拼死一跃,又是如何的绝望与无助!
她终归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罢了,曾经在宫中有父皇与皇兄护着,到了道行山,也有自家这师父约束照看,没人知晓,过了这么多年举世无争的日子,突然间就被犹如被别人从深闺拉到了台前,瞬时,各种棘手悲恸之事接踵而来。
而今,她好不容易从国难中恢复,好不容易从生死一线中爬出来,好不容易将蓝烨煜那佞臣困在摄政王府,让每日早朝多了几许正派,但如今,自家师父一句话,似是全数为了打压摄政王的努力全数无情的推翻。
这种震惊与挫败感,缠绕交织,似是流遍了全身上下。
思涵面色越发的阴沉冷冽,瞳孔也收缩不定。
国师凝她半晌,终归是稍稍挪开目光,幽远而道:“为师,虽为东陵国师,虽知东陵命盘,但也并非是神,不过是个擅占卜之术的凡人罢了。当日东陵国难,我有感知,是以对先皇传书言明,让先皇注意邻国周边,奈何,东陵有虎,战无不胜,安平了数十载的东陵,又如何是其对手。”
“既是你明知东陵有难,又为何不为我父皇想办法解决?仅是提醒提防邻国周边,有何用处?”
国师幽远而叹,“为师,只是东陵国师,能提前知晓国运,却也仅仅如此罢了。”
他嗓音突然增了半缕悲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与你父皇,相交数十载,你当真以为,我不想救他,不想救东陵?国师之力,并非神力,我会的,也只能是占卜命途,也只是,占卜罢了。”
幽远至极的嗓音,透着几许无奈。
思涵思绪翻腾,目光狂起,一股股突然交织而来的东西似要从心口冲出,但终归,是被她强行忍住了。
她兀自而行,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不再言话。
国师静静观他,也未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与压抑。
待得许久,不远处的殿外突然扬来单忠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三皇子殿下求见。”
思涵这才回过神来,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让他进来。”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随即,哲谦缓步入了殿门。
今日,他已褪却了满身的锦袍,换上了一身素衣,墨发用绸布而束,干练无杂,极为难得的透出了几许书生之气。
待走得近了,他目光先是朝思涵落来,随即视线微微而动,望向了殿中立着的国师。
瞬时,他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面色也有刹那的复杂,然而也仅是刹那间,他便急忙暗自敛神待站得国师面前后,他已是满面平静,目光平静,连带嗓音都极是平静,“哲谦,拜见国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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