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文翼缓道:“长公主如今,可是也觉皇上虽稚嫩,但心性略微执拗倔强,偶尔之际,更略显成熟?是以,便要微臣严厉以待,尝试着与他讲清道理了?”
他再度一眼击中重心。
思涵面色微变,无话可说。
一时,周遭气氛也蓦地沉寂得厉害,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单忠泽与宫奴们,也皆都纷纷垂眸,犹如木头,不曾朝思涵这边扫来一眼。
待得半晌,思涵才再度转眸朝展文翼望来,神色清冷,脱口而出的话也稍稍显得幽远深沉,“皇上自小生长在深宫,自小便对宫中的水深火热看在眼力,是以,耳濡目染之中,心智与性情自然不是宫外的孩童可比,因而,皇上偶尔略显成熟也是自然,只不过,教他识礼与仁义,也不可懈怠。”
说着,眼见展文翼神色微深,思涵逐渐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继续道:“这些日子,本宫历来将重心放在了朝政上,荒废了皇上的礼法与性情,是以,也望皇傅在旁多加帮衬,尽量,甚至严厉的,让皇上读书识字,学习礼法,懂得分寸,甚至,宽怀仁义。”
她教不了自家幼弟宽怀仁义,那便让展文翼来教吧,国之帝王,若一味的暴戾,自也不是好事。
是以,这东陵之中啊,她颜思涵一人充当恶人夜叉便行了,只要自家幼弟的声名完好,明智爱民的话,便是她颜思涵遭世人唾弃,便也值了。
思绪翻转,心境,越发的开始起伏。
展文翼终于收敛住了满面的疑虑与复杂,仅是恭敬厚重的朝思涵点了点头,“皇上那里,微臣尽力教导与辅佐。也望长公主体恤己身,莫要,太过劳累了。”
思涵回神过来,无心多言,仅是随意应了一句,便开始踏步往前。
展文翼未再跟来,仅是略微恭敬的问:“皇上感染了风寒,微臣此际,可要去探望皇上一番?再者,昨日长公主赏入许府的贵重药材,微臣也一直收着,皇上此际既是感染了风寒,想必那些药材自也用得上,不若,微臣差人将那药材送回宫来,再顺便为皇上送些补品可好?”
他语气极为诚恳。
然而这话入耳,思涵却皱了眉。
她再度驻足,清冷的目光也微微朝展文翼落来,低沉而道:“展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宫中赏赐之物,想来在这展文翼眼中并非贵重。是以,便是本宫差人赏赐,皇傅也并非在意,反倒,还要驳了本宫面子,将那些药材送回来?”
展文翼怔了一下,似是未料思涵会突然这般问。
他忙垂眸下来,恭敬而道:“长公主误会了。长公主心意,微臣心领,只因长公主差人送来许府的药材的确贵重,世上难得,是以对伤寒病痛也极有疗效,微臣一时情急,便下意识的说出了那话,只为想让皇上早日康复罢了。只是无论如何,微臣方才之言,的确欠考虑,心生歉疚,也望长公主恕罪。”
思涵深眼凝他,稍稍放缓了嗓音,“送给皇傅的药材,皇傅好生拿着便是。皇上那里,自有药材来医,皇傅不必费心。”
展文翼抬眸,眼见思涵面上并无怒意,他瞳孔内也稍稍漫出了几许释然,随即也并未就此多言,仅是恭敬出声,“那,微臣此际,可适合去皇上寝殿探望皇上?”
思涵淡道:“皇上那里,自有宫奴照看,皇傅无需探望。这两日,科考之事想来定为繁重,皇傅好生理好科考之事便成。”
展文翼敛神一番,不再多言,恭敬应声。
思涵扫他两眼,而后才回眸过来,继续踏步往前。
此行,她并未如常的即刻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一路蜿蜒,行至了幼帝的寝殿。
阳光正烈,淡风不起。
而正这时,幼帝那偌大的殿门外,则恭敬的立着一排排宫奴,殿内之中,则有摔杯摔物的响声四起。
闻得这声响,还未靠近幼帝那道紧闭的殿门,思涵便神色一沉,蓦地皱了眉。
这时,立在殿外的以周嬷嬷为首的宫奴当即朝思涵行礼,出声而唤,“长公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刚刚一落,殿内的摔打声也骤然而停。
一时,周遭诡异的沉静下来,无声无息,乍然卷出了几分压抑之意。
思涵足下依旧缓慢,满身清冷,待站定在周嬷嬷面前时,才驻足而停,低沉而问:“皇上在发脾气?”
周嬷嬷忙点头,无奈担忧的道:“自打皇上今日从昏迷中醒来,便大怒大哭不止,说是淑妃亡了,皇上就没法对三皇子交代了。皇上还极为内疚,说是昨日不曾去淑妃那里,便也不会惹得……惹得长公主对淑妃痛下杀手,是以,皇上他,皇上他一直认为也是他自己变相害死了淑妃,从而,从而一大早便恼怒至今,不更衣,不用膳,不上朝,更也不曾让老奴等进去服侍。”
是吗?
自家那幼弟,终归还是认定是她杀了淑妃?
思绪至此,思涵心口骤然一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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