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瞳孔微缩,浑身僵了半许,却未做反应,待踏步入屋后,单忠泽便在后方彻底合上了屋门,阻隔了烈烈袭来的江风。
思涵满目复杂,于软榻而坐,整个人,清冷压抑。
她并未做好再度面对东方殇的准备,是以,猝不及防的震怒与仇视之下,无法安然好生的与他言话,她此番也的确是极为难得的任性了一回,不顾事态深浅的就将烂摊子全数交给了蓝烨煜。
心情压抑难耐,纵是满心的起伏与顾忌,但这回,她终归还是破天荒的选择相信了蓝烨煜,整个人,安然坐在屋中软榻,一言不发,更也无心出屋去干涉什么。
周遭气氛,也沉寂莫名,阴沉厚重。
屋外,那一来一往的言谈声,也似幽远至极,听不出明细。
思涵稍稍合眸,强行努力的压制着所有心绪,许久许久,待得浑身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时,身下的大船,竟也突然间开始微微而行。
江水浮荡之声,略微突兀东陵,江风也凛冽至极,不住的拍打周遭的雕窗与屋门,簌簌震动。
思涵眉头一蹙,终归是稍稍的掀开了眼,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雕花门外,突然扬来了蓝烨煜那悠然懒散的嗓音,“长公主,微臣有事,可先进来?”
那厮现在入她的屋门,鲜少恭敬有礼的在外唤门,而今这回突然如此,倒是难得。
再者,他此番突然而来,难不成,他与东方殇的聊话,已是完毕了?
思涵神色微动,默了片刻,随即便开口而道:“进来。”
短促的二字刚一落下,不远处的屋门,便被人缓缓推开。
瞬时,江风顺着屋门拂入,迎面而来至极,竟卷着股浓烈的血腥味。
思涵瞳孔骤然一缩,目光当即朝那屋门望去,则见那满身素白的蓝烨煜,正一手拎着满身是血的龙威入得门来。
许是被伤得极重,那龙威,满身是血,脸上也是血肿一片,整个人狰狞狼狈,哪有最初立在船头凭栏吆喝的那般傲然与得意。
思涵心底一沉,稍稍坐端了身形。
片刻之际,那蓝烨煜已是将龙威丢在了她面前,眼见龙威正要挣扎而起,他一脚踩住了龙威的手,使得龙威恼羞成怒,怒吼而道:“此番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我龙威也是血性之将,岂容你这般凌辱!”
龙威气得不轻,也伤得极重,此番怒吼之际,嘴角鲜血源源不断的朝下流出,狰狞至极。
蓝烨煜垂眸朝龙威扫来,懒散而道:“还不曾真正凌辱于你,便这般受不得了?看来东陵之将,也是个无法能屈能伸的废物。”
龙威满眼血红的朝蓝烨煜望来,鲜血淋漓的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奈何后话未出,蓝烨煜便已出声打断道:“东陵太子便已弃了你,你若要恼,自该恼你家太子,而今,本王带你进来,并非是要听你志气磅礴或是恼怒无能之言,倘若你胆敢再多说一句,万蚁蚕身之痛,本王,便再让你领教一遍。”
这话一出,龙威瞳孔骤缩,到嘴的怒骂之词,活生生的憋了回来。
整个过程,思涵一言不发,待见龙威彻底安分,她才抬眸朝蓝烨煜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怎将他带进来了?”
蓝烨煜勾唇而笑,“龙威方才在东陵之船上辱我东陵,微臣此番带他进来,是为让他赔罪。”
说完,目光朝龙威一落,“还不对长公主磕头道歉?”
思涵眼角一挑,心生起伏。
虽不知这蓝烨煜究竟如何将这龙威弄到了出她这里,但凭龙威那傲然的骨气,又如何能在她面前磕头道歉?更何况,历来刚毅之将,都是士可杀不可辱,这蓝烨煜今日,莫不是要想将这龙威逼得在她面前咬舌自尽?
思绪翻腾摇曳,复杂不浅。
待得默了片刻后,思涵目光朝龙威落来,则见他牙关紧咬,面色风起云涌,却是不久,他竟突然垂头下来,终归是稍稍在思涵面前跪好,而后极是僵硬的朝她磕头一拜,一字一句的道:“方才在船头之上,着实有眼无珠,虽言辞不当,但也是无心之失,望东陵公主,见谅。”
他说得极缓极慢,话语似从牙关里挤出。
思涵陡然一怔,森然观他,着实不曾料到这般血性之人,竟会在她面前折断志气与傲然,从而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一时之间,她满目复杂,并未言话,沉寂压抑的气氛里,蓝烨煜则勾唇一笑,“看来,即便是废物,也是惜命的。只不过,这番磕头之举,太过僵硬,并非自然,你瞧,我家长公主都不说话,想来,自也是不满意的呢。”
这话一落,龙威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恼怒大增,当即抬头朝蓝烨煜瞪来。
蓝烨煜懒散观他,“你若不愿再磕头告饶,自也可。连东陵太子都已弃了你这条命,你当真以为,你若不恭顺,本王会留你?倘若你想通了,愿诚服,那你便好生磕头,直至,磕到我东陵长公主满意为止。”
龙威血色满面,通红的眼睛,也骤缩起伏得厉害。
虽满心的恼怒与耻辱,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失望,是了,对东陵太子的失望。
想来他龙威戎马一生,精忠尽国,到头来,却落得这般被抛弃的下场,这等悲凉耻辱,无疑是敲碎了他满身的傲骨与志气,令他满身狰狞,全然在这东陵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奈何,纵是也有求死之心,愿一死成全自己的满身骨气,然而,心有顾及,家有老小,他龙威,又如何敢,彻底的一走了之。
思绪翻腾,复杂悲屈,那一层层毫不客气袭击而来的嘈杂心思,也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骨气。
待得片刻后,他终归是垂眸下来,咬牙一番,而后开始一言不发的磕头。
此番磕头,并无任何讨巧之意,而是重狠狠的磕头在地,额头骤然撞击在地面的声音,闷重十足,然而即便脑袋发晕发沉,疼痛得似要散架,然而他却强行咬牙,一遍一遍的磕头于地,任由自己浑身发僵发颤,也任由额头甚至嘴角的血水,一点一点的染湿膝下的地面。
整个过程,思涵依旧静然而坐,一言不发。
待得许久,眼见龙威额头也鲜血红肿,她瞳孔一缩,终归是低沉出声,“行了。”
这话一落,龙威动作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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