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卫,一旦放出,一人敌五人该是不成问题。”
她默了片刻,并未委婉,仅是唇瓣一启,如实而道。
蓝烨煜温润一笑,“那长公主如今说说,微臣以五万兵力去攻东陵的十万大军,可够?”
思涵心底一沉,当即而道:“摄政王的精卫虽是厉害,但凡事还是莫要太过自信为好。你这些兵卫想来该是日夜不息的训练,无论是体力与精力都该达到极致,没准儿倒是真正开战,这些精卫,早已疲于应付,到时候别说一人敌五人,便是一人敌一人的力气都无!是以,凡事皆不可操之过急,便是要练兵,自也该让兵力好生整顿休息。”
“大战在即,国之精卫,岂能休息。为保攻下东陵,微臣,自然有法子让他们不眠不休的练兵与征战。”
他嗓音平和无波,从容淡定,整个人淡然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一时,思涵竟从他身上看出了几许冷冽如魔之气。
她神色顿时一变,心生震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过是在他们的膳食中,添了些药罢了。如此,才可确保他们,个个生猛如虎,不拖后腿。”
添药?
思涵陡然一惊,“蓝烨煜!你疯了吗?凡是强行提神提心之药,大多上瘾,你是想抽干他们的血肉,待得他们攻下东陵后,身子便灯枯耗竭,一命呜呼吗?攻打东陵之事虽是重要,但用万千人性命去堆积,便是你胜了,自也是满手亡魂,血腥狰狞,你良心可过得去?”
许是太过震撼惊愕,是以一时之间脱口太急,言语也并未多加考量,仅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然而待这话一出,蓝烨煜却突然不说话了,整个人淡然而立,满目平寂无波的朝高台下的精卫们望着,似是入神一般,又似在失神一般。
思涵眉头皱得厉害,心绪越发的层层起伏。
与这人接触这么久了,看过他的圆滑,看过他的嬉笑,甚至也看过他的颓丧与脆弱,但却从不曾见过,这人如此毫无收敛的在她面前这般淡定自若的大谈生杀予夺。
他这等模样,无疑令人心生惊恐,甚至骇人入骨髓。
又该是要何等程度的冷血,才可铸就这等在谈及生杀之际,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淡定之性。
“几万人性命,在你眼中,可是一文不值?蓝烨煜,你如今乃大周帝王,这些人,皆是你大周子民,你便是极想拿下东陵,自也该巧取而夺,而不是对这些精卫,强取豪夺,大肆消耗他们性命。”
眼见蓝烨煜半晌不言,思涵紧着嗓子,再度出声。
待得这话一出,蓝烨煜终于再度转眸朝她落来,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从容淡定,甚至连带那张俊美的面容,也懒散随意,却也依旧是,温润风华。
“看来长公主还是不懂战场上的残酷。只要决定出兵,历来便是不要命的冲锋陷阵,绝非松弛有度,懒散成沙。这几万人皆乃微臣培植,微臣比长公主更心疼。只不过,战场本是如此,你若不拼命,便要被杀,与其都是一死,还不如,拼力而搏,杀尽敌过。如此,只要拿下了东陵,这些人便是亡了,微臣,也会对他们,加官进爵,绝不会亏待他们家人。”
他嗓音平缓无波,却也是执拗坚持。
说着,眼见思涵面色越发起伏,他微微一笑,先思涵一步继续道:“再者,服药虽有弊端,但也有轻重之分,不过是让他们持续服药最多半月罢了,他们个个身强力壮,还不至于被药榨干而亡。是以,长公主此番,无疑是多虑,也再一次,将微臣想得太恶。”
嗓音一落,落在思涵面上的笑容更甚。
思涵眼角一挑,神色一滞,所有的后话也全然噎在了喉咙,说不出来了。
高台下,精兵们依旧大肆而练,阵状宏伟壮阔,狰狞而又大气。
思涵则已无心思观看,仅是垂眸下来,心思起起伏伏,平息不得。
许久,待得精卫们彻底练完,蓝烨煜才对精卫们宽慰几句,随即便令精卫们全数散开。
待得一切完毕,风声微微里,他突然幽远而道:“长公主不必觉得心有压力,你早已多次误会过微臣,此番再如此言道,微臣,也是习惯了。”
说着,待得思涵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时,他已是将目光从思涵面色挪开,继续道:“微臣还有礼物要送长公主。望长公主,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这回则是不拉思涵了,仅是稍稍转身,兀自往前。
思涵抬眸,深邃的目光朝他脊背凝望,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缓步跟去。
两人一路往前,身后也无侍从跟随。
而这个校场,极大极大,一旁还有一个屋子错落的院子,只是这院子,并无花草映衬,处处皆是光秃石板,略显荒芜,但也各处都透着几许硬气森然之感。
思涵足下平缓,目光漫不经心的朝四周打量。
待在院中绕过几条道后,蓝烨煜便领着她站定在了一方屋门前。
思涵微怔,抬眸一望,只见前方的屋门,雕花缕缕,朴实无华,并无异样。她神色微动,目光朝木门扫了两眼,随即便朝蓝烨煜望去,不料他正静静的朝她望着,眼见她突然侧眸望他,则恰到好处的迎上她的目光,稍稍勾唇,微微而笑。
思涵眉头微皱,淡然将目光挪开偿。
他这才回头过去,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一动,缓缓将屋门推开。
随着屋门吱呀几声,前方那道朴旧的屋门,缓缓而开。
瞬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苦涩厚重,着实难闻。
思涵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朝屋内一落,则见屋内,摆设干练简单,仅有一床一桌,墙角还有一只香炉,如是而已,并无其它。
只是,那屋内的桌上,则摆满了瓶瓶罐罐,数目繁多,而那床榻上,则正侧躺一人。
那人,身上盖着被褥,脑袋被头发遮盖,瑶瑶之间,看不清容貌。
“那人,是谁?”思涵冷冽的目光静静在那榻上人的身上流转几许,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问。
这话一落,她亲眼见得那榻上的人浑身颤了颤,随即两手也开始努力的想要抬起,却待刚刚抬高半许,便如脱力般骤然跌在榻上。
她神色越发一深,面色也无端的紧了半许。
“长公主过去看看,便知是谁了。”正这时,蓝烨煜那温润幽远的嗓缓缓而起,尾音一落,也不待思涵反应,便率先踏步入门,缓步朝那屋内的床榻径直行去。
思涵心生起伏,甚至起伏剧烈,不知何故。
只觉,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悬吊起来一般,摇摇晃晃,仿佛稍有不慎,便要落入深渊,粉身碎骨。这种感觉,着实来得莫名,又似觉心有不祥,而至于究竟哪里不祥,她思来想去,竟也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待沉默,不远处的蓝烨煜突然停步,扭头温润的朝她望来,“长公主不打算进来看看?”
思涵瞳孔一缩,下意识回神过来,待抬眸朝他扫了一眼,随即便强行按捺心神,缓缓踏步。
她足下行得极慢,面色也极为淡然无波,却是待刚刚要踏近那床榻时,目光朝那榻上之人细细观望,则见那榻上之人依旧在极力的挣扎着,便是挣扎不过是徒劳之事,甚至也无法真正翻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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