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也徒留思涵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思涵咬着牙,绷着情绪,待得足下刚刚靠近不远处的屋门,则在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陡然闻得一道极轻极哑的嗓音微微而起,“属下护不了长公主了,也与长公主回不了东陵了。属下如今之愿,是望长公主安好,望长公主保重。再者,长公主,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长公主你,能信摄政王,信摄政王!”
哑然的嗓音,全然从喉咙,从牙缝中挤出,思涵听之入耳,只觉心肺都开始皱紧开来。
她浑身一僵,足下也下意识顿住。
而身后不远的单忠泽,待得语气一落,竟如扯坏了与心肺嗓子一般,骤然间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极为迅猛,甚至还夹杂着一种似是呕出了东西之声,阵状极大。
思涵浑身发僵,不敢回头去看,胸腔内的心跳随着他的咳嗽声越发频繁剧烈。
却是不久,顷刻之际,身后的咳嗽声乍然消停。
瞬时,周遭陡然无声无息,沉寂厚重,压抑层层,似如一颗针尖落地,都能全然听清一般。
思涵浑身开始发抖,目光开始震颤,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半晌,她终归是稍稍回了头,紧烈的目光朝那不远处的榻上一望,入目的,则是单忠泽双目圆睁,略微血红,而他那嘴角,血流满溢,狰狞可怖,整个人也全然一动不动,甚至连身子都不曾随着呼吸起伏半许。
竟是,竟是……死不瞑目。
思涵面色惨白,似是受了惊,当即仓促的转头过来,急忙颤抖指尖焦急的开门。
她想逃离这里,莫名的想尽快离开这里。脑袋里的狰狞震撼之感层层厚重,使得整个人压抑得难以复加。
她想要释放,甚至想要逃避,只是待打开屋门踉跄不稳朝门外撞去时,瞬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胳膊,蓦的朝她一拉。
她仓促的剧烈挣扎,身子却随着那股力道拉入了一方怀抱。
“长公主,你震惊些。”
瞬时,一道悠长无奈的话自头顶响起,这嗓音醇厚得当,如沐春风,语气中的宽慰之气分毫不掩。
奈何即便如此,思涵仍是平息不得,安静不得,甚至也清醒不得。
待在蓝烨煜怀里挣扎许久,时辰消散,她终于,极为难得的平息了下来。
她整个人如脱力一般斜靠在他怀里,两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再不挣扎半许。心口的猛跳与震撼之感,层层变化,到了此际,所有的心绪与复杂,全数化为了难以言道的悲凉。
她强忍着眼睛的酸涩,嘶哑着嗓子道:“你所言的礼物,便是这个?你竟是将单忠泽的死,当作给本宫的礼物?”
她嗓音极低极沉,嘶哑难耐,这话,也无疑是从喉咙与牙关里挤出,艰难至极。
这话一出,头顶便扬来一道叹息声。
则是片刻,他幽远平缓的道:“微臣,只知单忠泽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性命随时可危,但却未料,单忠泽会在长公主面前亡了。此番领长公主去看他,的确是想要给长公主惊喜,也想给单忠泽一个宽慰。至少,微臣想让长公主见得单忠泽最后一面,心无遗憾,也想单忠泽,心无挂记的离开。”
是吗?
思涵冷笑,抑制不住的冷笑开来。
“只可惜,摄政王今日这番安排,本宫与单忠泽虽是相见了,但也加速了单忠泽死亡。甚至摄政王该是不知,单忠泽此番离开,并非心无挂记,而是死不瞑目!而本宫如今见了他了,也非心无遗憾,而是遗憾厚重,厚重得犹如抽血剥肉。你可知晓,整个东陵之中,就他对本宫最是衷心,就他,只有他!如今他亡了,没有了,本宫再也不能对他随叫随到了!本宫对不起他,本宫活生生的将他带出来,却让他狰狞痛苦的离开,本宫身为君,却终归未能,护好他。”
“长公主未有对不起他。人,生来便有使命,更有职责。单忠泽既是你御林军统领,便该护你周全。他死不瞑目,是因无法亲自护你回得东陵,他心有挂记,是因挂记着你的安危。你不必自责什么,也无需觉得亏欠,你乃东陵长公主,你之安危,自该由他们来守护。你如今,并非是该对一个侍卫逝世之事悲痛之时,而是该好生克制情绪,忘掉不愉,好生养伤。你还有你的幼弟,也还有你的东陵,便是身边无人可用,你还有展文翼扶持,如此,你并非孤独一人,无人辅佐,便是你身边缺了一个单忠泽,你也还能培植出许多单忠泽,甚至你若培植不出来,微臣,便帮你培植。”
思涵瞳孔一滞,面色一僵,稍稍抬眸,怔怔望他。
他垂眸扫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你不是想回东陵吗?如长公主这般心境与心态,许是难以战胜微臣的五名精兵。也望长公主,大局为重,亡人虽是悲凉,但只要自己性命还在,壮志未酬,长公主你,便该坚强往前,不可颓丧懈怠。而微臣,也是一样。”
这话一落,不再观思涵反应,也不再言话,仅是默了片刻,随即便稍稍握紧了思涵的手腕,开始牵着她缓缓往前。
思涵有些恍惚,心底的悲凉之感,仍旧层层上涌。
只是如今,眼睛则再无酸涩之意,仅是惆怅的落在前方小道的尽头,满目幽远。
待朝前行了半许,她唇瓣一启,低低而道:“本宫无心悲伤,只是心有悲凉。自打本宫回宫之后,东陵之势陡变,本宫家破人亡。从那时开始,本宫便信单忠泽,亲近单忠泽了,而单忠泽,也从不曾让本宫失望过,一直陪伴,从不缺席。”
“微臣知晓。单忠泽于与公主,便如伏鬼与微臣。倘若伏鬼有朝一日不测,微臣也会心凉,但绝不会,颓丧。”
思涵幽远怅惘的道:“本宫并未颓丧,仅是觉得突然,觉得心疼罢了。再者,摄政王可知单忠泽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这话一出,蓝烨煜依旧牵着她缓缓往前,头也不回的缓问:“他说的什么?”
思涵瞳孔一缩,幽远厚重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随即反手一拉,将他彻底拉停。
蓝烨煜微微一怔,立在原地默了片刻,随即才稍稍回头过来,那双漆黑平缓的瞳孔径直迎上思涵,并未言话。
思涵目光抑制不住的起伏,凝他片刻,唇瓣一启,一字一句的厚重道:“他说,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能信摄政王你。单忠泽,他让本宫,信你。他临死时用尽了浑身力气的朝本宫言话,让本宫,信你。”
蓝烨煜眼角微挑,清俊的面容上,蓦的漫出了几许讶异。
似是全然不曾料到单忠泽会这般说一样,他神色也逐渐开始欺负半许,却也仅是半许罢了,待得片刻后,他便已全然恢复神情,薄唇微勾,朝思涵微微一笑,随即平缓无波的问:“单忠泽临死之言,便是让长公主信微臣,如此,长公主之意呢?是愿听单忠泽之言,对微臣消除芥蒂,还是,仍要如往常一般,抵触甚至鄙夷微臣?”
他笑得温柔,脱口的语气也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漫不经心,似如随口言道一般,话语并无锋芒,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察觉他瞳孔中那散落而出的认真之意。
是的,认真。
他那双迎着她双目的瞳孔,着实认真,整个人也立在原地不动,似要执意听她回话一般撄。
思涵神色微动,心底的幽远嘈杂之感越发浓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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