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思涵眼角一挑,对那阁楼上凭栏而立之人的身份,已是了然过来。
只道是那厮倒也奇怪,这夜半三更的,竟还有心思在阁楼上凭栏而望的赏景,也不早些回寝殿休息,不得不说,那厮的耐力与韧性,无疑是极深极厚。且她今夜明明都已见得那人满目的血丝,疲惫不堪,那人竟到此际都全然不休不眠。
是以,那人,究竟是心底琐事太多,难以入眠,还是,别有意图?
思绪至此,一道疑虑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然这种疑虑感,却也并非浓烈,也不曾太过上心。
毕竟,已然要分道扬镳了,是以那蓝烨煜要如何,便是他自己之事了。既是有野心要成为天下霸主,那厮日后之路,自然与她颜思涵全然背道而驰,越离越远,越离越远了呢。
思涵神色微动,面上之色,无端莫名的厚重了几许。
待再度抬眸朝那阁楼上的身影凝了几眼后,她终归不再言话,仅是缓缓开始踏步,继续往前。
回得泗水居时,屋内的暖炉还在旺盛的燃着,也不知是否在她走后,仍有宫奴入殿添了炭火。
这偌大的殿内,终是暖意四浮,一时之间,也将满身的寒凉感瞬时冲散不少。
思涵满身僵然疲倦,也无心多做耽搁,仅是径直朝不远处的榻旁而去,随即褪衣而卧。
本以为身子乏了累了,便能极早睡去,奈何此番之中,她辗转反侧良久,却是仍无睡意,整个人,也彻彻底底的全然失眠了。
一宿未睡,待得翌日天明之际,身子骨,越发的疲惫沉重。
思涵眉头一皱,抬眸扫了一眼雕窗上映着的明色,随即忍不住手,稍稍揉了揉略微胀痛的太阳穴,而待一切完毕,她终归是强行忍着浑身不适,开始缓缓起身,极缓极慢的朝殿门踏步而去。
推开殿门的刹那,有晨风迎面而来,略微清爽,而待目光一扫,则见殿外一侧,正立着几名手端托盘的宫奴。
“长公主,这是皇上吩咐奴才们端过来的。
眼见思涵朝他们扫来,宫奴们面色微紧,极是恭敬的出了声。
思涵垂眸,清冷淡漠的目光朝宫奴们手中的托盘一扫,则见托盘上拜访之物,有琳琅珠玉,更还有叠得极为整齐的绛紫裙袍。
她眼角一挑,面色越发清冷。
只道是,都要出城赶路了,那厮竟还为她准备这些繁复之物,无疑是派不上用场,许是策马之际,那华美厚重的裙袍还要拖她后脚。
“你们皇上倒是客气了。只不过,这些东西,你们且全数退回,再告知你们皇上,就说,倘若当真要送本宫衣裙,便让他送些干练的衣裙来。正好,本宫奔波在即,倒无干练的换洗衣裳。偿”
思涵默了片刻,便清冷无波的出了声。
她嗓音极淡极冷,凉薄四溢,待得尾音落下后,正要折身回屋,不料足下刚动,便有宫奴急忙道:“长公主,皇上也为您准备了路途换洗的干练衣物,只是那些衣裙已然全数放在了宫外随行的车队里。而这套裙袍,皇上说您今日务必要穿上,说是有用处。”
是吗?
思涵神色蓦的一深,清冷的瞳孔,再度落在了那套叠放整齐的绛紫的衣裙上。
待得目光在那衣裙上流转片刻,她面露冷讽,终归是低沉而道:“无论有何用处,本宫今日,皆不喜穿。”
她嗓音平缓淡薄,语气中却又不曾掩饰的夹杂几许煞气。
说着,眼见在场宫奴们纷纷面露难色,她话锋一转,继续道:“速去为本宫打些水来,本宫需梳洗。再者,去太医院徐桂春处提醒一番,就道,日上三竿之际,本宫会准时出发。”
这话一落,思涵满面清冷的转身,全然不顾殿外宫奴们局促无奈之色,行至殿中的妆台处开始自行梳发。
殿内,无声无息,气氛沉寂。
那墙角的暖炉与焚香,也早已全数灭尽。
殿外,冷风簌簌而动,仅听那风声,便觉凉意刺骨,天寒地冻之感。
只道是,这大周冷冽的天气,着实与东陵全然不同。但却不知,待此番回得东陵后,东陵气候是否仍是温和如春,又或者,漫天腥风血雨,六月飞雪了。
思绪至此,心境,莫名沉了半许。
昨夜蓝烨煜那些关于东陵之话还历历在耳,不曾真正消化,心底深处,终归是有一方难以排遣的复杂与担忧,忧东陵命数,也忧自己是否能凭自己这瘦削之躯,再度如上次东方殇兵临城下一般真正撑起整个东陵,从而,护得东陵百年基业,能让她颜一族的列祖列宗,安心。
思涵满目幽远,手中捏着的木梳,也逐渐有些僵硬开来。
却是不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有一连串脚步声从殿外而来。
那些脚步声,鳞次栉比,繁复嘈杂,然而若是细听,却仍是能听得其中一道平缓轻悠的步子。
思涵瞳孔一缩,思绪全然被压下,手中的木梳也稍稍滞了半许,眨眼便已恢复如初。
“皇上驾到。”
仅是片刻,殿外有宫奴扯着嗓子的高呼声。
思涵满目冷冽,静坐不动。则是不久,殿外的那些脚步声全然止在了殿门处,随即,有人伸了手,逐渐推开了那道古朴高宏的殿门。
瞬时,殿门吱呀而响,那两道木闷声当即扰了满殿的清寂。
有冷风顺着殿门的缝隙陡然钻了进来,吹拂在身,竟是寒冷四起。
思涵稍稍放下手中的木梳,忍不住抬手拢了拢略微单薄的衣裙,身后,已然有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那些脚步声已全然停在了她身后半米之距。
“长公主在想什么,竟连微臣来了都未察觉?”
沉寂淡漠的气氛里,一道平缓柔和的嗓音微微而起。这嗓音,依旧淡定从容,懒散柔和,亦如往日调侃一般,夹杂着几许漫不经心的调侃之意。
思涵眼角一挑,自是知晓这人不过是故意而问罢了。只是,心有起伏,疑虑微起,倒是着实不知,此时此际,这厮突然而来是为何意,难不成,是要专程过来屈尊降贵的送她?
思绪至此,思涵瞳孔越发一缩,随即按捺心神的回头,则见那人与几名宫奴,正在她身后安然而立。
今日,那厮依旧着了满身的龙袍,头戴龙冠,整个人意气风华,奢靡之至,但却不得不说,这厮龙袍加身,倒是全然损了他满身那看似温润的气质,反倒是,增了几许威武磅礴,令人观之一眼,便觉距离万千。
又或许,以前见惯了他穿素白的袍子,刻意附庸风雅,而今见他如此装扮,纵是已然见过好几次,但时至今日,她仍是心生抵触,更也心生不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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