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思涵心底惊颤莫名,当即扯声不顾一切的急呼,“蓝烨煜!你这是作何!快松开本宫!松开本宫!”
这话一出,滚落依旧,蓝烨煜却一言不发。
她甚至能清晰听得,他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与地面撞击,闷声四溢,她全然不敢想象此番下去这蓝烨煜究竟会成什么样,滚落剧烈,且又是两个人的重量,这蓝烨煜本是浑身乏力,如何能承受得了!
她焦急难耐,心底的震痛与悲伤四伏,却待无论她如何威胁甚至祈求,蓝烨煜终是不曾将她松开半许。
直至,一路滚落而下,待得身子终于滚在平处,两个人的身子蓦的停歇,终归,蓝烨煜颓软无力的松了手。
思涵顾不得其它,当即斩了腰间的衣带,待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子朝蓝烨煜一望,则见,他正斜躺在地,浑身的袍子早已破碎不堪,且他那张俊逸风华的面容,尘土布满,甚至连带他那满头的墨发,此际也脏腻不堪,似如流乞。
这样的蓝烨煜,哪有常日里的半许高贵风雅之气。
思涵浑身颤抖,甚至都不敢去探究他那满是鲜血密布的袍子下方究竟伤重如何,她仅是呆呆的望着他,一时之间,莫名的悲戚上涌,忘了反应。
“微臣怀中有火筒,长公主速速掏出,扯了引线便扔远。”
正这时,蓝烨煜苍白着脸,干裂的薄唇微微一启,低低出声。
他嗓音极为嘶哑,甚至疲惫厚重,便是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此际,也倦意难耐,似要即将合眼睡却一般。
思涵应声回神,满目悲凉起伏的凝他。
“长公主,快。”
蓝烨煜惨然而笑,纵是浑身疲软,满身是血,奈何他依旧淡定自若,并不曾真正的惊慌失措,言行也有条不紊,淡然如初。
然而他这般反应落在思涵眼里,心头深处,则越发的酸涩莫名。
这蓝烨煜啊,永远都不会在她面前崩溃,甚至颓丧,以前是,如今亦是。她曾记得,她也不止一次见得他如此疲惫虚弱的模样,却也每次,他都是淡定自若,云淡风轻。
她甚至还清晰记得,当初这蓝烨煜在青州一带的荒山上坠入深洞,甚至还与一道坠入洞中的野狼搏斗,纵是最后满身是血,身上伤口血肉模糊,那时,他也能云淡风轻的来一句不过是皮肉之伤,不足为题偿。
是以,不得不说,论及耐性与忍痛的本事,她的确不及蓝烨煜,论及临危不乱与云淡风轻,她颜思涵,也的确及不上他。
思绪翻腾摇曳,神色幽远磅礴,而却因思绪大起,她苍白的面上,那股悲凉复杂之色越发浓烈。
待得片刻回神后,她不再耽搁,当即伸手探入蓝烨煜的怀里,修长僵硬的指尖,从他怀中掏出了一只火筒。
“拔开引线,扔远,越远越好。”
蓝烨煜那嘶哑虚弱的嗓音再度适时而起。
思涵并未回话,仅是稍稍垂眸,目光在手中的火筒扫了一眼,随即当即将引线拔下,趁着火筒火花直冒,刺啦作响之际,她拼尽全力,蓦的将火筒朝远处一扔。
瞬时,火筒跃过层层灌木,消失在远处,却待片刻之际,一道焰火与响炮声同时而起。
此际的天色,不知何时有些暗了,此番焰火升腾而起,瞬时将天空点得越发明亮,而那一道道突兀的响炮声也是极为刺耳,待得炮声落下,四方之中竟还有余音回荡。
“那边,在那边。”
一时,山坡上方不远顿时有道道粗犷的吼声鳞次栉比的响起。
思涵眉头一皱,还未彻底回神,蓝烨煜那疲惫嘶哑的嗓音再度从容淡定的响起,“长公主可否扶微臣起来?此地不宜久留,你与微臣,需尽快找到避难之所。”
思涵应声回神,不敢耽搁,急忙伸手去搀扶蓝烨煜。
奈何自己也浑身疲惫,满身鲜血狰狞,纵是身上穿了金刚纱衣,奈何两脚与胳膊身子脖子上都是刀伤缕缕,血流不止。
只是,许是疼得太过,亦或是因疼得太久而适应了这种疼痛,此番,倒不觉疼痛太过突兀入骨,奈何,待得强行伸手将蓝烨煜扶着站定之际,蓝烨煜竟如浑身乏力一般整个人朝她倚来,随即全身一半的重量竟压到了她身上,惹得她双腿颤抖踉跄,几番都要站之不稳。
蓝烨煜终是极为难得的皱了眉,一手抠住了一旁的树干,竟似要脱离思涵而强行站定。
思涵瞳孔微颤,抿了抿唇,肿胀的双眼朝他落来,低沉嘶哑而道:“既是站不起了,便无需太过为难你自己。本宫方才在马背上休息了一番,此际,带着你去找藏身之所的力气倒是有。”
她嗓音低沉嘶哑,语气则夹杂着几许紧然与微颤。
蓝烨煜强行勾唇,微微而笑,只是那般笑容映衬着他那满是鲜血的面容,竟破天荒的显得不伦不类,再无常日的温雅如风,反倒是狰狞骇人。
“微臣不过都是些皮肉伤罢了,是以……”
这话入耳,思涵心口一沉,心底顿时莫名的极为不喜他这话。不待他后话道出,她便已嘶哑低沉的出声打断,“皮肉伤也不可疏忽。再者,你今日又是与楼兰兵卫周.旋,又是护着本宫从上面滚下来,身上的伤,定是早已狰狞严重。”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是以,你不必在本宫面前硬撑什么,既是无力而站,本宫,扶你便是。”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他反应,强行稳了稳心神,再度伸手将他扶住,正要往前。
蓝烨煜足下不动,整个人依旧紧靠于树,不曾朝思涵斜来。
“长公主可是怕微臣亡了?”他突然开口一问,嗓音嘶哑之至。
说着,待见思涵瞳孔越发一缩,他继续道:“又或者,长公主此番如此扶着微臣,是为报.恩?”
思涵满目紧烈的凝他,不答反问,“摄政王执意要在此际与本宫探讨这些?你且莫要忘了,楼兰兵卫就在周围,此番若再不逃,早晚会被楼兰兵卫搜到,到时候你我仍是必死无疑。”
蓝烨煜神色微动,深邃疲倦的瞳孔朝思涵认真的扫了两眼,随即勾唇笑笑,嘶哑而道:“微臣无心浪费时辰,不过是想提醒长公主一句,往坡上行罢了。楼兰兵卫见得你我二人滚落山坡,定会在坡上大肆搜寻,你我,只管往坡上回逃,待行至山坡中间,再寻一处隐秘之地藏身,只要,你我能再撑两个时辰,那时,伏鬼他们便可策马抵达了。”
伏鬼……
乍闻得这二字,思涵心口越发的颤了两下,幽远厚重之中,却也是酸涩之至。
待沉默片刻后,她仅是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不再言话,随即再度稍稍用力扶了扶蓝烨煜胳膊,示意他放开一旁的树干。
蓝烨煜深眼朝思涵凝了一眼,终归是将一旁的树放开,随即倾身而来,稍稍斜靠在了思涵身上。
此番上坡,足下崎岖不平,荆棘丛生,再加之她自己也已无太大力道,又担忧两手扶不住蓝烨煜,是以,待得思忖片刻,思涵终还是学着蓝烨煜的样扯下了身上的一条衣袂,这回,则是将蓝烨煜紧紧的捆在了她后背。
蓝烨煜并无拒绝,极是从容的来者不拒。待被思涵捆在后背后,他便极为自然的将下颚抵在了思涵肩头,疲倦嘶哑的自嘲而笑,“微臣此生,从不曾被人如此捆绑过,虽是腰间勒得慌,但微臣则觉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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