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皮肉之伤,还是陈年旧疾,如今大战在即,身子骨无论何处稍有问题,一旦在危急之际有所差池,这后果,定当难以预料。”
“微臣知晓了。”
他依旧回得干脆,嗓音嘶哑疲倦,却又平缓柔和,只是这话入耳,无论怎么听,都像是在随口应付一般,并非真心而为,思涵心口越发一沉,目光在他面上静静凝着,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她终归还是强行按捺心绪,不再就此多言,仅是话锋一转,继续道:“且先回山洞中去,本宫,也为你身上包扎一下伤口。”
这厮历来圆滑,巧舌如簧,倘若他当真不愿好生调养身子,无论她如何相劝,这厮也不见得会听进去半许。
是以,多说无益,便是他要随意应付于她,她也无再苦口婆心的必要。
再者,方才为这厮把脉,倒觉脉搏已非昨夜那般虚无,反倒是终归是有些强健了,她虽不知这**之中蓝烨煜究竟经历了什么,亦或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使得他自己从晕厥得犹如亡了一般里彻底恢复过来,也不知这厮身子骨究竟有何特殊与异样,才能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之间就能恢复得如此迅速,她仅是觉得,脉搏能重新强健而起,便是好事,至少,蓝烨煜这厮的性命,终归是,安然无虞不是?
“长公主何须为微臣劳累?洞中寒凉潮湿,长公主还是好生坐在这里,休息烤火。微臣身上的伤,无碍。”
待得思涵的话落下片刻,蓝烨煜嘶哑平缓的出声。
思涵应声回神,却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
倘若这厮身上的伤当真无碍,方才又怎会有新鲜的血浸湿他的袍子?想来自是伤口裂开,且也伤口极为狰狞,如此,才可溢出这么多的血,以致,浸湿衣袍。
“摄政王是否伤势无碍,本宫比你看得清楚。”心思至此,思涵无心与他多言,脱口之言,也极为直白干脆,“你是要自己褪衣,还是本宫帮你?”
这话一落,开始稍稍探身过去,从那些剩下的药草中挑选了几样,随即放在瓷罐中仔细剁碎。
这几味药草,虽有疗伤之效,但却并非上乘有效,只是如今置身在此,终归还是有药总比无药好才是。
“微臣当真无碍。”
正这时,蓝烨煜那无奈嘶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思涵眼角一挑,并未言话,待得将罐中的药草全数剁碎后,便转眸朝蓝烨煜望来,低沉而道:“如此看来,摄政王是不愿自行褪衣了,如此,本宫帮你便是。”
这话一出,分毫不曾耽搁,当即伸手便朝蓝烨煜探去。
眼见思涵态度坚持而又执拗,蓝烨煜神色微动,目光朝思涵凝了片刻,随即不待思涵的指尖触上他,他便已然稍稍抬手,微微探向了自己腰间那条早已血色模糊的腰带。
思涵的手下意识的顿在半空,再无前进。
她仅是满目厚重的朝蓝烨煜凝着,也全然将他那疲倦笨拙的动作一言不发的收于眼底,虽是心底早已对蓝烨煜身上的伤口有所预料,奈何待得他衣袍掀落,瞬时之中,她瞳孔一颤,浑身一僵,整个人,仍是震得不轻。
他那身子,岂能算得上是人的肉身啊!那明明到处都是皮肉模糊,刀口狰狞,甚至于有些又长又深得伤口处,皮肉竟被活生生的割开,甚至还往下垂吊着,他整个身子,全数是血色红肿,狰狞得,令人心底发惊发颤,毛骨悚然。
都已伤成这样,这人竟还能如此淡定的行尽今日之事。
这蓝烨煜啊,如今虽是改变了性子,但也却永远都学不会体恤他自己。
周遭的风,凉薄四起,吹得面前的火苗子四方摇曳。
思涵抑制不住的打了寒颤,却也正这时,她才终是回神过来,满目复杂的朝蓝烨煜再度凝了几眼,而后便强行镇定,微微抬手,一点一点的开始为他清理伤口,甚至为他敷上瓷罐中捣碎的药。
整个过程,她与蓝烨煜皆未言话。
待得一切完毕,也待得将他的衣袍全数为他裹好后,思涵发紧的心,终是稍稍松懈,奈何待得抬眸朝他凝了两眼后,心底又莫名的想到了一事,本是稍稍松下的心口,此际,竟又突然变得起伏狰狞。
“你伤得这般重,曲江之事,你不必再亲自率军而去,仅需留在楚京,指挥心腹前往曲江领兵行事便成。”
她默了片刻,低沉嘶哑出声,语气厚重幽远,却也无端的夹杂几许悲凉与怅惘。
蓝烨煜缓道:“曲江之战,一触即发,旁人为微臣去领兵作战,微臣,何能放心。”
“性命与曲江之事,何为大,摄政王该是清楚!你如今身上的伤势,本是严峻狰狞,且无一处好的皮肉,如你这般强行赶往曲江作战,你许是还未赶至曲江,身上的伤便已恶化。”说着,眼见他面色变化不大,似是仍不曾将她这话全数听入耳里,她瞳孔一缩,嗓音一挑,继续道:“摄政王可是还不知你身上的伤势?你可自行好生查探,如今你的身子,并无一处完好,且满身鲜血狰狞,皮肉溃烂,如你这般,沿途的舟车劳顿都撑不住,更别提,领军作战。”
“微臣的伤势,微臣自行清楚,长公主不必担忧。”
“蓝烨煜……”
思涵眉头一皱,心神一紧,当即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蓝烨煜深眼凝她,笑得柔和,“往昔仅觉,长公主满身清冷,无论如何对待,也不过是枚捂不热的石头。”
思涵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满目复杂的凝他,待沉默片刻,低沉嘶哑的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微微而笑,逐渐将目光挪开,薄唇一启,继续道:“微臣是想说,如今的长公主,才如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往昔那心底仅装着幼帝,装着东陵而机械言行的人罢了。”
说完,不待思涵反应,他面色越发的松懈幽远,目光也稍稍而抬,顺势扫了一眼天空,话锋也跟着顺势一转,“天色已然不早,正午将近。伏鬼一行仍未寻来,许是中途,也有事发生了。”
思涵瞳孔一缩,心口发紧,“能发生何事?难不成,是伏鬼一行人与楼兰兵卫交上了手?”
蓝烨煜摇摇头,“楼兰兵卫虽骁勇善战,但安义侯一亡,虽空有志气与恼怒,但却终归群龙无首,再加之此番又在大周的地盘,自也是有所顾虑与谨慎,是以想必昨夜,楼兰兵卫放火烧山后,便已全数彻底,凭着如此推算,想来楼兰兵卫,自也是先行离开,不曾与伏鬼等人汇合。”
“若是不曾汇合,那伏鬼等人如何了?此番这山坡被楼兰之人放火而烧,阵状如此之大,倘若伏鬼等人及时抵达,定也会,心有敏感,开始搜山才是。”
思涵心底越发一沉,当即而道。
这话一出,蓝烨煜神色幽远,一时之间,却并未言话。
他苍白的面容,逐渐沉了半许,瞳色,也无端的厚重冷冽了几许。
思涵一言不发,静静朝他打量,眼见他面色厚重幽远,心底之中,越发起伏升腾。
此际不必多想,也知伏鬼许久不来,定也是事态有恙,且还极为棘手了。
只是,如今在这大周的地盘,除了楼兰兵卫会对伏鬼等人不利,还有何人,竟敢当面挑衅伏鬼等人?
思绪翻转,疑虑嘈杂,思之不解。
半晌,沉寂无波的气氛里,蓝烨煜那嘶哑厚重的嗓音终是再度扬起,“大周上下,对微臣面和心不合的人大有人在。毕竟,如微臣这死亡多年的大楚皇子突然重回宫中,东陵上下,何能真正而安?且那些人,常日不敢在微臣面前太过表露,是以微臣不觉,又因心有自信,威仪磅礴,是以,也不曾将那些人放于眼里,但如今,微臣急促离城,想必下面那些有心之人,早是得瑟而起,意图,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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