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若论算计与心狠,这天下之中,都难有人与他蓝烨煜匹敌,且那庞‘玉’芳许是怎么都料不到,她倾慕着的人啊,在她面前尚且还能对她柔和以待,温润儒雅,背地里,则是在计量她的生死,不惜将她一介贫农拉入这权势烽烟的漩涡。
也是了,有时候命运本就如此,若那农‘女’不动心,不恻隐,不倾慕,又何来,连生死都被人计上了?
思绪至此,嘈杂怅惘,一时之间,各种情绪缠绕起伏,平息不得。
思涵满目复杂的朝他凝了几眼,随即垂眸下来,无心言话。
蓝烨煜也不再耽搁,正要起身朝浴桶而去,却待刚刚起身,便闻思涵低沉嘶哑而道:“我们沐浴过后便回破庙,难道不可吗?庞‘玉’芳与其母,终是无辜之人,又何必牵连她们?再者,她们也都是你大周子民。”
“长公主心软了?”
蓝烨煜稳住脚下,回头朝思涵望来,幽远嘶哑而问。
思涵眉头一皱,未言话偿。
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在思涵面上流转几圈,继续道:“本以为长公主今日不悦,是因不喜那农‘女’,却是不料,长公主对她,终是仁慈。”
说着,叹息一声,“长公主不必担忧什么,微臣有意计她‘性’命,也不过是防不时之需罢了,倘若追兵未来,而是援兵而来,微臣自会大谢农‘女’一家,但若追兵来了,也望长公主理解,微臣心中,本有天下子民,只是危急之际,微臣已顾不得太多,只要长公主安好,便是足矣。若是不然,一旦长公主不测,微臣单枪匹马跑这一遭,又强行平拼命的将长公主从安义侯手里救下,岂不是白费功夫,且那些洒出之血,也岂不是白洒了?”
思涵神‘色’幽远,面‘色’也越发复杂开来,待朝蓝烨煜凝了半晌,她终是强行按捺心绪一番,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事态如此,本宫也不能反驳摄政王什么。也只愿,苍生皆为重,能减却杀伐的话,自当减却。再者,本宫也有傲骨冷冽之心,但也终归,愿俗世和平。”
她嗓音极是幽远无奈,复杂重重。
许是她终归是‘女’子,心底深处那股挥却不走的良善作怪,是以令她整个人都不够狠毒强势,又或许,当日蓝烨煜给她那一千‘精’卫狰狞而亡,鲜血成河的场面太过震动她的心,是以,情绪崩溃得太多,而今的她,满心沉重,行事也不若往日那般不顾一切,反倒是显得感‘性’脆弱,甚至忧人‘性’命了。
然而这种感‘性’与脆弱,却终是非她所喜,更也得她万般抵触。
奈何,心软就是心软,压制不得的,也只望,带得这几日的事全数消停,一切安然过后,她颜思涵,能全然调节心态,不再挂记旁人‘性’命才是。
毕竟,身处高位,且又执掌一国,早该看淡旁人生死,更还要亲手杀人‘性’命才是,如此,她颜思涵啊,又岂可心软。
若她能有蓝烨煜一半的狠烈与冷血,手段与计谋,如此,她颜思涵,许是也能如他一样步步为赢,断不会落得如此需要蓝烨煜来救她护她的境地。
思绪至此,怅惘幽远,一时之间,眸‘色’也莫名且抑制不住的暗淡几许。
蓝烨煜勾‘唇’而笑,“长公主心有仁慈,微臣自是明白。只是如此身处‘乱’世,诸国皆虎视眈眈,你期望的和平,许是,只能让微臣去平定天下后,甚至打压掉诸国的野心后,那时,长公主的心愿,微臣,才可为长公主实现。”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甚至也不待思涵反应,他已缓缓开始缓步朝不远处的帘子行去。
思涵猝不及防一怔,蓝烨煜的话也层层在心底流转,经久不息。
他的话,再度一字一句的撞到了她心口,‘激’起了层层‘波’澜。只是,她颜思涵的心愿,又如何要让他蓝烨煜来帮她实现。毕竟,一旦天下大‘乱’,纷争而起,蓝烨煜被诸国围攻,是否存得‘性’命都说不准,又何来的‘精’力,为她颜思涵视线和平之愿。
越想,心底越发沉重,不知何故。
总觉得,此番一旦回得楚京,亦或是一旦蓝烨煜领军前往曲江,那时候,天下大战,列国角逐,终是要,全然的拉开帷幕了。
思涵浑身微微发紧,思绪缠绕,平息不得。
她兀自沉默着,紧烈的瞳孔径直凝在墙角,一言不发。
不多时,蓝烨煜已沐浴而来,待得帘子掀开,一道道平缓的脚步声瞬时打破了周遭沉寂。
思涵这才应声回神,下意识抬眸循声而望,则见,那满身颀长的蓝烨煜,正衣着素袄,袄子略有补丁,且那袄子似也有些短,竟让他半截‘腿’脚与手臂都亮在外面,奈何这等全然不适的袄子穿在他身上,却并未太过不伦不类,虽也不曾有锦衣华袍来得‘精’致与贴合,但却又不让人觉得太过突兀,甚至连带他浑身的那股儒雅风润之气,也不曾被那袄子掩住半许。
他那双深邃平和的瞳孔,正径直的朝她望来,待得二人目光一汇,瞬时,他薄‘唇’一弯,突然勾‘唇’一笑,风华之至。
思涵瞳孔一缩,心口一紧,下意识故作淡定的挪开眼,心底则沸腾起伏,只道是,有种所谓的温润与儒雅,是可全然从内在散发,从而仅靠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眼一神,便可传达得淋漓尽致。
而蓝烨煜,也恰巧是这种能将温润与儒雅从内在透‘露’得极是完美的人,就如,即便这人湿润的墨发披散,整个人衣着补丁朴旧,但也能,清风儒雅,风华之至。
谁道‘女’子才能勾人的?
如蓝烨煜这等男子,公子如‘玉’,俊雅温和,自也是,勾人的。
“天凉,长公主怎不擦拭湿发?”
仅是片刻,蓝烨煜已缓步过来,自然而然的坐定在了思涵身边,平缓柔和而问。
他嗓音里的嘶哑,已不知何时减却了大半,思涵微微一怔,也突然反应过来,方才蓝烨煜举步过来时,足下也非太过踉跄了,反倒是行走略微平稳,若非面‘色’仍旧苍白的话,自也难以觉察他是满身伤口之人。
“思绪太‘乱’,是以无心擦拭罢了。”思涵默了片刻,如实而道。
蓝烨煜神‘色’微动,也未就此多言,仅是修长的指尖微微一伸,拿了一旁的长帕便开始细致为思涵擦拭起湿发来。
“长公主可还是在为那农‘女’母‘女’的‘性’命担忧?”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他突然平缓而问。
思涵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想通了,自然就不担忧。毕竟,人之在世,不得不自‘私’,亦如,纵是本宫不愿杀人害人,但本宫,终还是想不顾一切的,活着。”
蓝烨煜深眼凝她,目光平和,随即薄‘唇’一启,缓道:“人之在世,本该自‘私’,毕竟,使命未成,无论是长公主与微臣,都愿手段用尽的活着,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长公主可知微臣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思涵漫不经心的摇头,也不曾抬眸观他。
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他神‘色’逐渐幽远,继续道:“微臣杀的第一人,便是在青州的破庙里。当时,微臣刚满十岁,那老乞丐便百般苛刻微臣,抢微臣讨来的东西,还要打骂微臣。有一次,微臣快被他打死之际,缩在墙角端了佛灯,趁他继续弯身使拳朝微臣打来之际,微臣咬牙用尽力气,趁他不备,用佛灯烛台的尖端,捅破了他的心脉。”
思涵瞳孔一缩,面‘色’微变,下意识观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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