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烨煜眼角微挑,叹息一声,疲惫孱弱的道:“你如此心慈,那农女,许是并不会感激你。再者,心有仇恨且走投无路之人,日后行事,定也容易孤注一掷,大肆复仇,而不是,寻个偏僻之地,安然终老。”
“你也仅说的是‘许是’罢了。”思涵眼角微挑,嗓音复杂而又厚重,却是这话一出,也不待蓝烨煜再度出声委婉反对,她瞳孔一缩,深邃怅惘的目光再度凝向前方角落,继续道:“再者,她终归是丧了母,我也只是,想让她有命去将她娘亲的尸首埋葬。”
蓝烨煜神色微动,苍白得面上,顿时通透了然过来。
思涵也不朝他观望,兀自沉默,纵是心底不愿承认,但她终归还是或多或少受那农女亡了母亲的事实所影响,从而,抑制不住的心软。
遥想她颜思涵,当日从道行山上归来,也是亡了母后,甚至于,她还来不及为母后敛尸或是哭送,却不得不将此等大事放于一边,而后领着自家幼弟去争东陵的王位。
那般心如刀绞却又必须得强自镇定的感觉,无疑是疼痛入骨,甚至记忆犹新,而今突然见得庞玉芳为她的母亲大哭甚至痴傻,一时,只觉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之感在触及她的神经,震动着她心底压制着的那些悲酸记忆,是以,此番心软,不是为了放过庞玉芳,而是为了,成全自己那起伏波动的心。
思绪缠缠绕绕,思涵僵然而坐,突然之间,也全然无心言话。
许是察觉到了她心境的低落,蓝烨煜神色微沉,开始强行用力抬手,一点一点的朝思涵探来。
他浑身是伤,血肉狰狞,纵是此番不过是稍稍抬手,竟也扯动到了胳膊的伤口,瞬时,剧痛层层揪心而来,他也只是紧咬牙关,未曾溢出半声。
待得伸手握住了思涵的手,他才嘶哑厚重的道:“是我之过,不曾料那农女丧母之事会引起你心底的那些记忆。你若不愿对那农女斩草除根,那便不除吧,想必那农女区区一人,且有满身卑微鄙陋,便是心有仇怨,定也翻不得身。”
这话,已然夹杂了几许宽慰,却是依旧颤抖不堪。
思涵强行按捺心绪,应付似的点头。
蓝烨煜凝她两眼,犹豫片刻,终是不再言话。
二人相互依偎,互相陪伴,莫名心安。
车内气氛,也依旧沉寂得厉害,但却并非尴尬,也似不再沉重,倒是四方之中,似有一股浅淡的释然与清宁在蔓延着,恍如,二人相依,时光静止。
许是身子骨着实虚弱得紧,蓝烨煜极是困顿,极想合眼,奈何每次待得他双眼即将合上之际,思涵皆会适时将他摇醒。
虽不让他兀自睡觉极为不妥,但比起蓝烨煜一睡不起,她自是愿意让他多坚持坚持,待抵达楚京后,便可由悟净好生诊治,而后再安然休息。
毕竟,他身上的伤势极为严峻,皮肉模糊,且失血也是极多,伏鬼身上除了几枚还魂丹与寻常伤药外,别无有效之药来救治于他,再加之待得银针拔除,蓝烨煜的脉搏也恢复了缓慢,甚至缓慢得似是无力,俨然是病恹之症,如此之境,倘若他当真全然睡了过去,许是下次,她用银针都不一定能唤得醒他。
思涵心底发紧,虽一声不吭,但眼风则时常将其盯着,不敢掉以轻心。
蓝烨煜被思涵连续唤醒几次,沉寂厚重的气氛里,他干裂的唇瓣突然而勾,竟勾出了一抹惨不忍睹的惨白笑容,而后薄唇一启,断续嘶哑的道:“往日微臣觉得,人活在世,最好是毫无牵绊,一身轻松才是最好,是以,除了伏鬼之外,微臣此生,的确无近身之人,更也不愿与任何人交心而往,但如今倒觉,空荡的心突然心系了一人,且因此而遇见的麻烦事也接二连三不断,也纵是冷血畅然的心突然有了羁绊,有了牵挂,虽看似这些是在阻挡微臣最初谋划下的一切,但却不得不说,这一切,终是值得。至少,微臣此生之中,终还是体会到了何谓心暖,呵。”
这席话层层入耳,若说心底无半点波动,自是不可能。只是,她也终归是心有厚重,一时之间,心神便也越发的怅惘不止撄。
她突然发觉,如今的她,已是承受不起旁人对她的好了。亦如这蓝烨煜,他越是关心在意她,她便越发的觉得心紧厚重,甚至觉得惶恐。
她终归是担忧的,担忧如今的她,便已带给蓝烨煜如此种种的灾难,却不知以后若真在一起了,她带给蓝烨煜的,又会是什么?
因着他终归还是以一种刚柔并济的姿态冲入了她的内心,印下了名字,是以事到如今,她颜思涵最是不愿拖累与牵连的,自也是他。
“蓝烨煜?”
思涵沉默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神,低低出声。
这话刚落,蓝烨煜便已疲倦嘶哑的应了一声。
“倘若日后有难,你不必顾我,你自己,只需好生或者便是,再顺便,为我光耀东陵。本宫虽有心光复东陵,但努力之后的效果确实微乎其微,许是东陵到你手里,被你扶持而前,许会更好。”
她再度沉默片刻,低沉沉的出了声偿。
这话无疑是出自肺腑,厚重认真。
此番本无心再与他言道这些话,只是,心之使然,忍不住,便想将一切都和他说。
这话一落,蓝烨煜终是不曾立即言话。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他才嘶哑不堪的道:“光复东陵之事,自得你来做,且有我在,无论是你还是东陵,皆不会有何不测。”
思涵瞳孔一缩,心底越发而紧,“我知你心意,却也正因你待我如此,我才最是不愿拖累你。蓝烨煜,你本也满身责任,仇恨满身,倘若你再要护我,早晚,你会有累垮的一天。我颜思涵虽与你是一类人,但我终归未有你的能耐,我若与你在一起,两人强行联手去应对一切,我许是帮不到你任何忙,更还会,连累你。”
“而今之中,这便是仅剩的唯一一个你不愿与我全然交心的理由?”
他话锋一转,突然而问,嘶哑断续的嗓音突然增了几许认真。
思涵神色微动,思绪翻转,并不言话。
蓝烨煜凝她片刻,终是再度出声,“往后之事如何,你我联手一道去应对便是,但却无论如何,我便是再不济,定也会护你周全。”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
思涵浑身发紧,思绪依旧是层层起伏,摇曳不止。则待兀自沉默半晌后,一切的东西,似也全然莫名的通透开来,整个人,也似如身心而明,再也无最初那般压抑厚重之感。
她忍不住反手握住了蓝烨煜的手,却是这一举动竟令他浑身一僵,却也仅是片刻,他整个人缓缓的全然放松下来,静静的倚在她肩膀,而后指尖一动,自然而然的将她的手裹入掌心,而后十指相扣,“思涵……”
“嗯。”
思涵神色微动,释然平缓而应。
他似是有些欣慰,更也有些极为难得的小心翼翼,继续唤,“思涵。”
“嗯。”
思涵再度平缓而应,这话一落,终是忍不住转眸朝他望来,则见,明珠熠熠的光辉似是全数映亮了他的双眼,此际的他,正勾着唇瓣,正满目光火的静静凝他,整个人,虽是苍白狼狈,但却是莫名的,儒雅风朗之至。
“思涵。”
他再度唤。
思涵放松了身形,目光也逐渐放软,再度而应,“嗯。”
这话刚落,他突然俊雅风华的笑了,“吾,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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