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至此,面露复杂与疑虑。
伏鬼静静凝着思涵,将她面上的疑虑之色全数收于眼底,而后继续道:“东陵迢迢而来曲江之边,此行携带的箭羽自也有数,虽是数目庞大,但也总有用完之时,从而,一旦箭羽而毕,东陵三皇子定让兵卫乘船而攻。而皇上之意,是待东陵开始箭攻之际,便差死士撑着草船入江,再在草船上大鸣战鼓,以让东陵惊恐混乱,从而将箭羽大多对着草船而放。如此一来,待得两军箭攻之后,东陵兵力的利箭定是耗费,必得乘船过来近攻,那时,我大周再遣万名精卫入水,其中一百人登上草船点燃,再撑着草船朝东陵行来的战船攻去,确保,引燃东陵的战船,其余九千九,沉水而去,钻入东陵战船捅破其船板。如此,东陵兵力要过曲江,无疑难上加难,且东陵战船,不是着火便是漏水,皆有覆灭之势,甚至,即便有战船能侥幸靠近我方曲江之岸,定也会被我方的,利箭射杀。”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略微缓慢,而那语气中夹杂的狰狞与厚重之意,却是震得思涵心口发麻。
蓝烨煜当初便说,他已准备充分,绝不会让东陵之人有命渡过曲江,但蓝烨煜也曾说过,便是为了她,也不会对东陵兵卫,太过而灭才是。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紧烈,却又幽远。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思涵才低沉而道:“如此说来,你家主子终还是想将东陵兵卫,全数覆灭?”
伏鬼眉头一皱,面色也逐渐厚重开来。
随即,不待思涵反应,他突然跪地朝思涵一拜,“伏鬼此生,从不曾跪拜过哪位女子,但如今,伏鬼却是实诚的跪拜长公主,望长公主,莫要因此而怪罪皇上。因着长公主之故,皇上的确有意对东陵兵卫手下留情,但此举终是冒险,属下与军的诸位副将,皆有意见,虽不敢而提,但自打皇上失踪那几日后,军中副将心焦,再加之东陵越发蠢蠢欲动,从而为保楚京万无一失,是以已上下达成一致,务必得斩杀仇敌,不得让对岸之人,上得我大周岸边。”
说着,眼见思涵面色越发幽沉,伏鬼瞳色起伏,继续道:“只是,如今皇上既是归来了,长公主也在,那此番之举,稍稍见机而行也是尚可。再者,倘若长公主有意保得对岸那些东陵兵卫,那待开战之际,属下便即刻领人潜水入得对岸,先将三皇子哲谦制住,如此,再勒令东陵三军停战,以此来留得东陵兵卫性命,不知此举,长公主意下如何?”
“擒贼先擒王,自是尚可。只不过,你若潜水而去,定极是危险,你如此为了本宫,为了东陵,可值?你且要知晓,对岸可是东陵重兵之地,便是你武功再好,身手再灵敏,但也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你一旦被东陵兵卫制住,你定性命堪忧。”
“属下知晓。”
思涵心口一沉,幽远无波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伏鬼则继续道:“皇上本是有意听从长公主之意,稍稍放过东陵,属下如此,也不过是在遵从皇上之令。再者,属下知晓,倘若不是属下去擒王,长公主也定会亲自前去,是以,既是皇上拼死救回的长公主,我伏鬼,定也得拼死而为皇上守着,从而,那曲江对岸,属下前去,义无反顾。”
冗长的话,森森厚重。
思涵从不曾料到,这伏鬼,竟已是衷心至此。
不得不说,蓝烨煜这主仆二人的性子,的确是太过特殊,别说那蓝烨煜了,便是这伏鬼之人,随口之言,便能将她颜思涵震得心颤,甚至心痛。
往日遭得东方殇背叛,再加之朝野之中无人可信,是以,只觉普天之下的人,都是被利益牵制着衷心,亦或是诚服,但最近这段日子,她终于发觉,其实有种衷骨之意,是发自内心,纯透自然,并无掺杂任何杂质。
亦如,这伏鬼,也亦如,亡了的单忠泽。
“难得伏侍卫有如此之心,只是,东陵哲谦此人,自当,由本宫亲自去擒。既是我东陵挑起来的事,自是要由本宫来平息。”
思涵沉默片刻,才按捺心神的出声。
伏鬼眉头一皱,“不可。东陵三皇子,必当属下去擒……”
“你擒不了!”不待伏鬼的话道完,思涵已嗓音微挑,出言打断。
伏鬼猝不及防一怔,下意识噎话,思涵深眼凝他,继续道:“本宫与哲谦的纠葛,本宫自会去理清,且无论是伏侍卫还是你家主子,都无法,在不损我东陵一兵一卒得情况下,使得东陵退兵。而本宫此番过来的本意,便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让东陵,全身而退,一兵不损,也让你大周,战事不兴。”
伏鬼那刀疤缕缕的面上,厚重尽显,眉头也紧蹙而皱,发沉发紧的情绪全然蔓延在脸上与眼睛里,排遣不得。
却待他正要再度出声而劝,思涵却已是不给他机会,“擒那哲谦之事,便如是而定,到此为止,不可再论。也望伏侍卫先出去巡查一番大周兵营,忙你的便是,本宫此际,想与清杉说说话。”
伏鬼到嘴的话再度噎住,目光厚重紧烈,欲言又止一番,却终是全然压下心绪,告辞离开。
待得伏鬼彻底出屋,一时,屋内的气氛才全数沉寂下来。
思涵满目幽远的朝清杉落来,“东陵那一万精兵之中,可有会水性的?”
清杉愕了一下,倒也认真的思量片刻,无奈恭敬而道:“微臣不知,倘若长公主想知晓,微臣这便去查查。”
“不急,待得对岸有书信返来,你再下去查也不迟。”她嗓音极是漫不经心。
清杉又是一噎,面色紧张的点点头,随即,眼见思涵面色阴沉厚重,不再言话,他犹豫片刻,神色也紧张的起伏片刻,随即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长公主当真想亲自去擒三皇子?如今三皇子可是不如往日,想来极难对付,微臣担忧,三皇子会对长公主不利。”
他这话说得极是小心,也极是委婉,这话之意,本就是想劝自家这长公主莫要上前去冒险,奈何,却又不敢太过直白的相劝。
只道是,自家这长公主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展文翼那小子许是会拿着长剑砍他的脑袋了。
“自打哲谦胆敢私自调兵六万埋伏在这曲江之边,本宫,便早已不指望他不会对本宫不利。”思涵淡漠幽远的算是回了话,说完,神色微动,再度开始提笔在墨纸上挥笔而写,眉头紧皱,神情也格外的复杂厚重。
清杉小心翼翼凝她,眼见她如此,倒也不好多话,待得兀自在原地静立半晌后,终是,思涵将三张写好的墨纸逐一拖起吹干,而后亲自装入了长桌一旁的信封,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将信笺朝清杉递来。
她并未言话,仅是复杂幽远的朝清杉凝着。
清杉一时有些愕然,摸不着头脑,但待犹豫片刻,终还是上前两步,极是小心恭敬的接过了思涵手中的信笺。
“揣好。这三封信,其一是给展文翼,其二是给国师,其三,是给幼帝。倘若本宫有何不测亦或是无法及时回国,你且先行回去,将这几封信交到他们手里。”思涵适时出声。
清杉面色大变,两手也开始颤抖起来,急不可耐的道:“长公主,不可如此!微臣此番来,本就是遵了徐皇傅与国师之意前来接长公主回去的,倘若长公主都不跟着微臣回去,微臣岂敢入那东陵京都。这曲江之战,还是望长公主三思而行,毕竟三皇子敌对的是大周,摄政王没准儿这会儿早已醒了,正要差人告知伏鬼战术,且伏鬼今日也说了,摄政王极早之前,便将曲江之战的应对之策安排好了,长公主你又何必去趟这大周与三皇子之间的混水。望长公主体恤己身,先不要过问这里之事,随微臣回东陵京都才是啊,如今皇上皇傅还有国师都在等着长公主啊!”
“六万东陵兵卫在此,本宫何能放下,且那哲谦是为敌国东陵命,本宫又如何能允许这等事在本宫眼皮下发生。”
说着,眼见萧瑾面色越发紧张,薄唇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瞳孔微缩,随即缓缓将目光从清杉面上挪开,先他一步继续出声,“此事便如此而定,不必再议。”
清杉唇瓣上下合了合,所有的话再度被强行噎了下去。',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