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内摆设简单,但也极为难得的略显雅致,只是,一股股浓烈的药味四方摇曳,倒是衬得帐子内的气氛越发压抑。
小炉上,赤红的火苗摇曳不定,炉上的那口锅里,沸水四溢,热气氤氲。思涵静立在火炉旁,手中的汤匙每隔片刻便开始搅拌锅中的汤药,而后又每隔一段时辰便往汤药里继续添加适量药材,一时,帐子内的药味,也越发的浓烈苦涩。
不多时,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却被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扰乱。
思涵眼角微挑,手中动作不停,并无太大反应。
却是不久,那脚步声越发靠近,而后片刻,不远处那道帐帘,竟被人突然一把掀开。
瞬时,冷风顺着那掀开的帐口猛烈灌入,吹得思涵炉中的火苗越发摇曳,思涵下意识抬眸一望,便见来人仅是在帐帘处站了刹那,而后便气势汹汹的入得帐子。
趁着帐帘落下之际,思涵扫了一眼帐外的天空,才见天色已是略微暗淡,黄昏将至。却是还未全然回神过来,一道寒光烈烈的长剑,已横亘在了她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贴在皮肤上,似如寒冰般凉薄。
思涵却无太大反应,仅是稍稍转眸,平寂深沉的瞳孔里,便映入了一张娇俏的面容。
这面容,娇然清丽,但却又不同于南方女子那般温婉,反倒是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异气与豪放,连带那人满头的发鞭,也显得特殊之至。
只是,她面上并无笑容,反倒是震怒重重,那怒意似是浓烈的要从她脸颊滴下来一般。
思涵无波无澜的瞳孔,终是稍稍起伏了半缕。
“颜思涵!”仅是片刻,那人唇瓣一启,出了声。
这话,显然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无疑,那一股股凛冽的杀气,也展露得淋漓尽致。
思涵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稍稍垂眸,手中的勺子仍旧略微认真的搅拌锅中的汤药,待得那女子气息越发大口粗然之际,她才平缓幽远的出声道:“好不容易再见,雪蛮姑娘一来便要如此对待本宫?”
眼见思涵不惊不急,女子越发恼怒,她满目杀意狰狞的朝思涵瞪着,手中的长剑也越发靠近思涵脖子,“对待你这种人,自当一来就用刀剑招呼!我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亲手所杀?是你所杀的对不对?”
她话语急促,略微颤抖,只是那着急的话语似想急切的推翻什么。
思涵眼角一挑,手中的勺子也微微顿住,随即再度抬眸观她,不深不浅的问:“雪蛮姑娘如此逼问,究竟想知晓什么?又或者,想推翻什么?”
说着,稍稍将勺子放于一旁,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袖袍,“不若,便先让本宫来猜测一番。雪蛮姑娘如此着急震怒的逼问,可是想从本宫这里知晓,是否是本宫亲手杀了安义侯,而不是你心仪的蓝烨煜,杀了安义侯?毕竟,你此生对他可谓是情根深种,倘若蓝烨煜当真杀了你父亲,你与蓝烨煜已算是隔了杀父深沉得血海,岂还能,再在一起,是吧?”
她嗓音慢条斯理,然而这番脱口之言,却是字字句句都强烈的扎在了尉雪蛮心口。
不得不说,面前这东陵长公主的话,的确正中她的内心,甚至也将她心底所有夹杂的复杂与抵触,全然毫不留情的点破了。
她的确是想全数知晓当日那一切,的确想发了疯的想要确定不是颜大哥亲手杀了她的父亲,是以她发了疯的想要去大周与颜大哥对峙,却是不料渡不过曲江,却还被颜哲谦的爪牙所掳。
她不信的,不信如颜大哥那般对她极是宠溺在意的人,又怎会突然翻脸的杀了她父亲,她父亲一直都赞成她与他在一起的,往日也曾有意帮颜大哥的,如此,颜大哥又怎会会突然翻脸无情的杀她父亲,甚至也全然不顾她尉雪蛮的感受,杀她的父亲啊!
是以,那所谓的真相啊,许是定是这东陵的长公主杀了她父亲的,从而嫁祸给颜大哥才是!
心底的嘈杂之感,层层在横涌起伏,全然不息。
尉雪蛮面色越发狰狞阴狠,杀气腾腾的朝思涵逼问道:“废话少说!我方才的话,你答还是不答!”
思涵淡道:“答,怎么不答。你既是如此想知晓,本宫,又如何不满足你的愿望,将那些所有的真相,告知于你。”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虽身为东陵长公主,但却从无角逐天下之意,更也不愿在东陵不稳之际与天下诸国结怨,只可惜,本宫虽有心和平,但你爹,却是有意致本宫于死地。当日本宫离开楚京时,蓝烨煜差了一千精卫所送,后在半道途中,那一千精卫被你爹领着楼兰兵卫全数射杀,一个不留,待得本宫也差点命丧之际,蓝烨煜单枪匹马而来,从你爹的手中救下了本宫,更还因你爹对我们皆大开杀戒,从而惹怒蓝烨煜,令他亲手,将你爹当场斩杀。是以,安义侯,并非本宫所杀,而是蓝烨煜所杀。且你知晓所有的事端,因何而起吗?你又可知晓你爹,为何要先行对本宫起杀心吗?又或许,倘若你爹不在途中拦截本宫,他自也不会死才是。”
尉雪蛮并未立即言话,所有的怒意与震撼感层层上涌,早已将她的整双眼睛都冲得通红,连带那握着长剑的手指,都抑制不住的打了颤。
“我爹,为何要对你起杀心?”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镇定,低沉嘶哑的出了声。
据她了解,她的爹爹的确有鸿鹄之志,也有征战天下之心,只奈何,近年来本是云游隐居之国的大英却突然大反常态的对楼兰缕缕侵犯,又因大英人才济济,且大英之人擅长玄术蛊术,不易对付,俨然是劲敌之国,是以也因此事,自家爹爹终还是卸了与天下争斗之心,反而成日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大英,争取先将大英这心头大患除掉。
是以,这等情况下,她的爹爹又如何能将瞄头对准东陵的长公主?又或许,是这东陵的长公主得罪了自家爹爹,从而逼得她爹不得不杀这东陵长公主。
毕竟,她的爹性子豪迈直白,也不像是喜欢主动挑事之人。
正思量,耳里突然扬来一道淡漠平缓的嗓音,“你爹是担忧蓝烨煜心系本宫,担忧本宫挡了你与蓝烨煜之间的关系,是以,他是为了你,才对本宫大开杀戒,却不想,自行丢了性命。”
这话入耳,尉雪蛮瞳孔一颤,面色一白,整个人越发的抖得不轻。
思涵终是转眸,淡漠无温的朝她扫了一眼,随即便缓缓抬头,稍稍用力便已将尉雪蛮那架在她脖子的长剑推开。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本宫寻仇。倘若没其它事,你便走吧,本宫还有事要忙。”
这话一落,修长的指尖再度将放在一旁的长勺执起,却是不及朝锅内的汤药搅动,尉雪蛮便要咬牙狰狞的再度抬手,那一把寒光烈烈的长剑再度朝思涵的脖子架来。
思涵眼角一挑,手中的长勺顿时变幻方向,恰到好处的敲中了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手腕蓦的剧痛,指尖的长剑也霎时落地。瞬时,她当即朝后退了两步,“终是不愿装可怜,终是要和我开打了?你就是这般两面三刀的女人!明明阴狠冷血得紧,却非要装作一副深明大义得模样!你便是用这模样狐媚住颜大哥的吧?就算颜大哥当日真的杀了我爹,定也是你在他面前装柔弱装可怜,变相蛊惑颜大哥杀我爹的吧?”
思涵勾唇冷笑,“你是否要对蓝烨煜弥足深陷,自也是你的事,但若你胆敢肆意找本宫麻烦,本宫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你父亲当日还有意要本宫性命,甚至杀尽本宫随行的一千精卫,就凭这些,本宫对你楼兰本已结仇,若你在这节骨眼上有意找本宫麻烦,那便新仇旧仇一起算在你身上便是。”
尉雪蛮怒吼一声,“你以为我会惧你?不用你提醒,我也要与你算算杀父之仇,更还要好生算算,你夺走我尉雪蛮心仪之人这笔大账!”
嗓音一落,修长的指尖蓦的探入袖中,竟从袖中蓦的抽了条长鞭出来,随即也不耽搁,当即用足气力便扬鞭朝思涵挥打。
思涵瞳孔一缩,顺势弯身将地面那把长剑捡起,随即几个闪身恰到好处的避开尉雪蛮鞭子,而后也不待尉雪蛮歇气,她内力一提,剑花一挽,顿时凛冽的朝尉雪蛮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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