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话,落在心疾,并未在麻木的心口激起什么波澜来。
“嗯。”
思涵仅是低应一声,话锋一转,沉寂幽远而道:“你家主子归来了,且去那营地外迎接吧,这里,本宫亲自照看便是。”
嗓音一落,不待伏鬼反应,缓步往前。
伏鬼眉头一皱,刚毅刀疤的面上再度漫出了半缕复杂与揣度,“长公主怎么了?”他问。
思涵犹如未觉,继续往前,并不回话,待入得帐子后,才见哲谦早已出浴,此际正仰躺在榻,一动不动。
悟净仍在为他施银针,又许是察觉到了脚步声,他回头一望,那双清明幽远的双眼与思涵对上后,便叹息一声,“长公主来看他了?”
“嗯。”
思涵低声而应,足下依旧往前。
悟净回头过来,继续施针,“伏鬼可是将三皇子的病情告知长公主了?”
这话一出,思涵已是全然站定在了榻前。
“已是说了,生死有命,这终归是哲谦的命数。”
思涵叹息,嗓音厚重怅惘,心酸嘈杂,但却并未在面上太过表露。
悟净终是稍稍缩手回来,不再施针,仅是抬眸朝思涵观了两眼,“长公主心境乱了。”
“方丈慧眼。”
悟净神色微动,褶皱的面上漫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复杂,“长公主乃东陵掌权之人,忧东陵民众,更忧东陵国运,是以,身份至此,偶尔行事自也有长公主顾全大局的考量。而老衲身为世外之人,本不经历国运流转,更也无资格告诫长公主什么,但而今既是有缘与长公主再见,老衲,便也想与长公主多说几句话。”
思涵瞳色微沉,心底深处,漫出了几许莫名的紧然。
“方丈请说。”
悟净也不耽搁,神色幽远磅礴,继续道:“长公主乃聪慧明眼之人,只是有时,戒备与心思太深,便也容易遮蔽双眼。有时候看人或看事,不必太过用眼,而是,得用心。有些误会,若一旦产生,便莫要想着回避,而是要,摊开来说,及时解决。长公主本是有福之人,而今大周一行,虽差点葬身火海,又差点命丧楼兰之人手里,如此种种之遇,也算是九死一生,涅槃而渡。日后之路,长公主定平坦无坡,顺畅之至,但唯有一点,长公主的情劫,还不曾全然渡去,是以也务必得上心与重视。。”
情劫?
如此二字,在思涵心底盘旋了片刻,待得回神过来,她平缓无波的道:“本宫此生,早已无情,又何来情劫。”
悟净叹息一声,“情劫便在长公主身边,因长公主而起,也因你而生。若处置不当,仍能,覆没大局。”
他嗓音幽远厚重,神情与态度皆是极为认真,然而这番话落得思涵耳里,却终是增了几许抵触。
这悟净之言无疑是有些玄乎了,玄乎得似如占卜之人言道的那些话中有话的神言,只是对于这些所谓的占卜亦或是神算,她终归是不信的。
当初国师都不曾全然料准东陵的命运,也不曾算到她父兄惨亡在东陵之人的刀下,难不成这悟净,竟还比国师厉害,通晓今生?
再者,这悟净与蓝烨煜的关系可不差,此番之言,自也有可能在帮衬着蓝烨煜说话。
如此,一切都已明了,这悟净之言在她耳里,也不过成了玄乎得让她抵触的偏袒之言罢了。
是以,而今之际,一切都无需多言,也不必多言,有些人或事,她已亲眼目睹,何能有假,纵是想用心去看待某人某事,只可惜,心口的失望之感,也是实实在在,真实入骨,是以,既是眼睛与心,都在失望,那她颜思涵,岂还能继续坚持,从而,如当初心仪东方殇那般,任由真相猝不及防的将自己当头一棒,鲜血长流,狰狞破败。
“方丈之言,本宫记下了。”
思涵沉默片刻,终是按捺心神,漫不经心的出了声。
悟净眉头微皱,知她如此反应便是不曾将他的话听进去,他皱纹横生的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怅然,随即再度缓道:“老衲言之至此,长公主信与不信,便由长公主自行斟酌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垂头下来,开始伸手拔除哲谦头上的银针,转了话题,“三皇子中毒已深,而今药物与银针不过是吊他性命而已。但即便如此,只要坚持药浴与施针,也能稍稍拖延一两日。”
思涵低沉而应。
悟净不再耽搁,待将银针全数拔除完毕,正待告辞,不料话还未出口,帐外便扬来兵卫急促的嗓音,“悟净方丈,皇上有急事相请。”
悟净到嘴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默了片刻,随即转眸朝思涵望来,“那小子许是出了急事,长公主可要随老衲去看看?”
思涵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低沉而道:“不必了。”
悟净眉头一皱,叹息一声,继续道:“长公主许是不知,那小子伤势过重,老衲当日一通银针扎下,他便整整昏睡至昨夜三更才醒,后知长公主来了曲江之边,便不顾伤势的即刻来了,且有担忧长公主受伤,便也将老衲领来。那小子,对长公主可谓是一片……”
不待悟净后话道出,思涵眼角一挑,低沉幽远而道:“只可惜,他终是不曾让悟净方丈为本宫诊治,而是,此际要将悟净方丈唤走。悟净方丈方才一直在此为哲谦诊治,想来自是不知,蓝烨煜领回来了一人,此番着急唤方丈过去,不是为了治他自己,而是,治那人。是以,方丈还是莫要在此与本宫多言了,免得误了时辰,那人怪罪。”
悟净瞳孔极为难得的一缩,算是听出些东西来了,纵是知晓蓝烨煜为人,但如今不曾了解事态起因,是以也不好多劝什么。
他终归算是局外之人罢了,有些事许是好冠冕堂皇的劝解,但有些事,自也不是他能插手的,就亦如,男女之间的事,纷纷扰扰,理之不清,他悟净,自也不可凑这方热闹才是。
悟净心如明镜,抬眸朝思涵凝了几眼,终是按捺心神一番,告辞离开。
思涵一直站定在原地不动,浑身僵硬发麻,待得悟净彻底离开,她才稍稍转身至一旁的软榻坐定,兀自沉默。
帐外,凌乱纷纭的脚步声厚重而起,想来是蓝烨煜领回的大批兵卫已散入在了营地各处。
思涵也无心外出观望,心绪着实起伏不善,精神也全然不佳。
如此厚重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半晌后,却是无声无息之中,那榻上的哲谦,终是稍稍的动了动手,指尖与被褥接触而来的摩擦声,也被这周遭沉寂压抑的气氛放得有些大。
思涵面色蓦的一变,当即挪眸朝哲谦望去,则见他依旧合眸仰躺,面色苍白之至,只是他那只手,却在被褥里稍稍而动,推得被褥也上下起伏,突然之间,竟为一动不动得犹如睡死了的他,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生气。
刹那,满心的怅惘与复杂,顿时得到了片刻的缓解。思涵迅速起身,踏步朝哲谦行去,待得刚好站定在他的榻旁,哲谦那双合着的眼,已是恰到好处的睁开了。
许是昏迷得有些久,此番初醒,他瞳孔幽远迷离,摇晃不堪,思涵抑制不住的低唤了他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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