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一时有些看不懂他的神情了。
而待思量片刻,终还是觉得这蓝烨煜在担忧她安危,是以不愿让她跟随他一道前往东陵,从而,才有得如此言论,想让她在此地逗留几日,又或者,让她安然的回得东陵京都。
只可惜,这两条路,都不是她此际喜欢的,而今大仇当前,却也有这能力趁势而起的去报仇,她颜思涵,又如何能错过。
思绪至此,心底之中,也蓦的沉了半许。
待得片刻后,她便深眼朝他迎视着,唇瓣一启,低沉而道:“倘若,这二者皆非我要抉择的呢?甚至于,我要与你一道领兵前去东陵呢?”
这话一出,凛冽的江风里,蓝烨煜似如全然料到她会如此言道一般,面色分毫不便,连带那双突然复杂的瞳孔之色,都是平寂如常,并无半点的异样升腾。
“若我,执意不让你一道跟去呢?”
仅是片刻,他便回了话,脱口的嗓音醇厚得当,平和得当,但若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几许坚持与执拗。
思涵眼角微挑,无心就此与他多言,毕竟,他有他的考虑,但她颜思涵,自也有她的坚持。倘若如此灭得东陵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若不珍惜,亦或是所有的国仇家恨全数让蓝烨煜来帮她完成,如此,自也不是她颜思涵所喜,更也算不得真正的报仇了。
思绪至此,思涵叹了一声,随即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幽远沉寂的凝向了不远处的江面,“我知你心中有所考虑,但我心中,自也有我的考虑。此番大仇当前,机会适当,我自然也是跟着去的。既是我东陵的国仇家恨,我自然,也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来报的。”
嗓音一落,无心多言,话锋也微微一转,“时辰已是不早,你先去司徒凌燕那里吧。倘若她当真能给你解药,便是最好。如此,哲谦也不必再遭罪了。”
说完,终是再度抬眸望他。
他风华俊朗的面容夹杂着复杂,却也仅是片刻,那面上的复杂之色,便全数被他掩盖。则是片刻,他朝思涵微微一笑,“我知晓了。若司徒凌燕妥协的给了解药,我定及时给你送来。”
思涵点点头,“蓝烨煜,多谢。”
待得话语落下,思涵才在他温润的浅笑里,淡然转身,踏步而走。
却待走了不远,她心口莫名一沉,当即下意识驻足,而待稍稍回头,则见蓝烨煜依旧驻在原地,那双深邃漆黑的眼,依旧静静的望她,一动不动。
冷风,肆意的掀着他的衣袂与墨发,似要将他单薄瘦削的身子吹翻,瞬时之际,心底那股本是稍稍消却的不祥之感,再度肆意的升腾蔓延,似要彻底的将心房缠满绕满一般。
她眉头蓦的一皱,“你怎不走?”
“这便走了。”他温润笑道,嗓音一落,略微干脆的转身,踏步往前。
思涵神色越发一紧,沉默片刻,再度出声而唤,“蓝烨煜!”
嗓音一出,他下意识顿住脚。
“你此际究竟怎么了?你若心底有什么话,大可与我说,若藏着掖着亦或是想隐瞒我什么,自也非我所喜。”思涵再度出了声。
他却并未立即回话,也未回头过来望他,整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杵在原地,犹如一坐料峭孤寂的独山一般,凄凉莫名。
则是片刻,他突然醇厚温润的回了话,“我不曾隐瞒你什么,仅是,想目送你走远罢了。”说着,终是回头朝思涵望来,言笑晏晏,整个人突然清风如许,“怎么,你不喜我目送你走远?”
思涵神色微变,淡然点头,“今日又是相思手镯,又是目送我走远,倒也着实让我心紧。”说着,嗓音一挑,“蓝烨煜,你我如今已互明了情义,无论什么,皆可互相言道,无需再隐瞒什么。你若有什么难处,我自然也会帮你,但你若执意不告知于我,又或是瞒着我肆意去做一些危急之事,便是你所作所为是在为我着想,我也不会心悦。此话,你可明白?”
他笑得柔和温润,面色也并无什么异样了,“这话,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对你,终是无什么可隐瞒的,方才目送你离开,也仅是想多看看你罢了。”
说完,面上笑容越发浓烈。
思涵深眼凝他,半信半疑,却待将他盯了半晌,皆盯不出异样来,待得二人再度僵持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妥协放弃了,只道:“我有什么可盯的。你还是先去司徒凌燕那里一趟吧,若能真的拿到解药,哲谦便也不必再受苦了。”
这话一出,眼见蓝烨煜点头,思涵这才按捺心神一番,转身离开。
一路往前,周遭冷风凛冽,本是凉薄凄冷的夜,然而后方之处,对歌之声仍旧摇曳而起,各种凌乱嘈杂的笑声与论议声也依旧此起彼伏,浓烈之至。
只是,那番热闹于她而言,终像是虚浮于表面,不浓烈,也不入心,心底深处那一股股莫名的幽远与复杂,依旧四方蔓延,平息不得。
待再度走得有些远了,思涵再度回头,遥遥之处,只见远处空空如也,再无蓝烨煜身影。
瞬时,瞳孔蓦的颤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失落起伏之感,也在心口渐渐而生。她眉头稍稍一皱,沉默片刻,待强行按捺心神后,才再度回头过来,继续往前,而待入得哲谦所在的寝帐后,便见,寝帐一灯如豆,墙角处未点暖炉,更也未点焚香了。
而那榻上的哲谦,此际,正头朝外面侧身而躺,眼睛,依旧静静的睁着,却是在失神,甚至于,待得思涵全然站定在他榻旁,他竟然也不曾回神过来。
“哲谦?”
思涵神色微动,终是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她嗓音放得有些低,只是周遭太过清冷沉寂,是以,便是这脱口的嗓音极是低沉,却也被周遭沉寂的气氛放得有些大。
哲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那双失神的瞳孔,也蓦的聚拢聚焦,待下意识抬眸朝思涵望来,瞬时之中,他面色一变,瞳色一颤,急忙要开始挣扎着起身。
“你满身是伤,此际好生躺着,莫要乱动。”
思涵稍稍弯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低沉无波的道,却是这话一出,哲谦极为听话的停住了动作,整个人便安然的再度侧躺好,一双略微发紧带笑的瞳孔紧紧的锁着思涵,低声道:“臣弟以为,今夜皇姐不会过来了。”
他嗓音依旧嘶哑,但却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释然。
思涵心头微微而软,刻意放缓了嗓音,“本是答应过你要过来的,我自然会应言而来。”说着,抬手顺势为他掖了掖被子,“夜冷,怎不让兵卫在屋中点上暖炉?”
哲谦摇摇头,“臣弟不怕冷。前些日子的边关也是极寒之地,特别是到了夜里,便会冷风呼啸,黄沙漫天,臣弟初到边关时尚且不惯,但后来便习惯了。”
“边关是边关,这里是这里,自是不必混为一谈。再者,你虽不怕冷,但你如今身子本是虚弱,满身是伤,此番最是不可在这时候再受寒受凉。”
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思涵便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说着,便极是干脆的扭头朝不远处的帐门望去,呼喝兵卫入内将暖炉点燃。
帐外的兵卫全然不敢耽搁,当即踏步入内,待将帐子内的暖炉点好后,还一并在帐子里多点了几盏烛火,待得帐子终是全然通明,暖意微生之际,他们才急忙告辞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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