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展文翼嗓音刚刚落下,思涵便低沉幽远的回了话。
这话一出,展文翼面色却分毫不变,缓道:“微臣也有此想法。微臣虽与国舅接触不多,但也觉凭国舅一人,尚不易举兵反叛,只是……”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稍稍顿住。
思涵眼角一挑,转眸过来深眼凝他,他神色有些复杂,似在认真思量,待得片刻后,他便薄唇一启,再度道:“只是,若当时三皇子也怂恿国舅在京起兵,国舅,自然也会心有动摇才是。”
思涵瞳孔微缩,低沉幽远而道:“不是哲谦。”
展文翼一怔。
思涵继续道:“本宫领兵归来途中,哲谦便与本宫提及过此事,他不曾与国舅里应外合,更不曾怂恿。是以,怂恿国舅之人,许是另有他人。”
说着,心底蓦的一沉,话锋也陡然一转,“近些日子,朝中群臣之中,可有异样之人?又或者,本宫离开京都后,可有什么特殊之人入了京都?”
思涵猝不及防一怔,只道是自家幼弟身子刚刚恢复,何能外出去看花?
再者,此番初冬,气候虽不若大周那般寒冷彻骨,但自然也是天气凉薄,并非如春花之月那般柔和温暖。
她眉头稍稍一皱,心思盘旋,正要委婉回话,却是话还未出,在旁的哲谦略微恭敬无奈的道:“今儿臣弟寝殿有个侍奴刚探亲归来,说是城南的梅花开得艳,方才臣弟与皇上闲聊时便对此稍稍说漏了嘴,皇上便极是向往,故而忍不住与皇姐说了。”
思涵神色微动,下意识噎了到嘴的话,待朝哲谦凝了一眼后,便放缓嗓子朝幼帝缓道:“玮儿身子刚刚好转,身子骨极是脆弱,吹不得风。倘若玮儿想看梅花了,不若,等玮儿身子全然大好后,皇姐再带玮儿去如何?”
幼帝面色一沉,瞳中失望重重,“皇姐,玮儿身子已是痊愈,方才连国师都说玮儿病情已是平稳了,皇姐怎不让玮儿出宫?若是再耽搁数日,说不准城南的梅花都要谢了。撄”
思涵缓道:“梅花哪这般容易就谢了,待玮儿再休息几日,皇姐再带玮儿去可好?”
这话一出,幼帝显然是不买账,小嘴顿时翘得老高,稚嫩的面上倔强失望一片偿。
思涵打量他几眼,心生叹息,有些无可奈何。大抵是自己着实太过在意自家幼帝,且对他并非真正严厉与怒责,是以自家幼帝显然是不怕她的,甚至于,还敢在她面前摆脸色。
奈何,她虽觉自家幼帝此番反应不妥,但那些责备严厉之言,她终归还是有些说不出来。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心底也权衡了一番,随即,她将目光朝国师落去,平缓而问:“国师且说说,皇上此番身子刚刚好转,可否在外吹风?”
她下意识将这问题抛给了国师。倘若国师言道不可,自家幼帝自也不能恼怒她了,反倒是要迫于国师之威而打消念头。
只是,这话一落,那仍旧在软榻打坐的国师稍稍掀了眼皮,神色幽远脱尘,只道:“他身子的确已好转,这些日子也在宫中闷了些时日,许是外出赏花走走,身子骨会恢复得更快。”
这话入耳,思涵眼角一挑,幼帝小脸顿时炸开了笑容,欣喜的朝思涵道:“皇姐,国师都这样说了,玮儿已是无碍了,皇姐可要带玮儿出宫去赏花?”
思涵心生无奈,连国师都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她又如何还能拒绝。
她沉默片刻,转眸朝幼帝望来,全然将他那欣喜的面色收于眼底,一时,心底也稍稍一软,终是开口而应。
幼帝欣喜若狂,小脸上尽是笑意,连那稚嫩的双眼都笑如月牙,弯弯圆润,着实是开心之至。
思涵深眼凝他,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心底之中,也终是释然不少。
许久,都不曾见到自家幼帝在她面前这般笑了,又或许虽是隔着淑妃的仇怨,但此番哲谦回归,终还是让自家幼帝心生愉悦的,如此,自也是稍稍缓解了她与他之间的姐弟情谊,又或许,以后的时间终还是会消磨一切,待得将自家幼帝心底的棱角全数磨掉后,许是那时,她与自家幼帝,便能真正回得当初了吧。
思绪幽远,思涵静立原地,不再言话,待得幼帝唤入周嬷嬷为他穿好衣袍后,思涵这才回神过来,随即不再耽搁,当即出殿迅速挑了五十暗卫暗中随护,又择了一名御林军换得常服后在宫外御车等候。
待得一切完毕,她率先至宫门等候,则是不久,幼帝与哲谦以及周嬷嬷三人一道抵达了宫门。
思涵朝他三人扫了一眼,神色微动,目光朝哲谦落去,“国师不去?”
哲谦点点头,恭敬温顺的道:“国师说他不喜看花,便留在宫中打坐了。”
思涵淡然点头,心头了然。
国师打坐的习惯,她自然是一清二楚,遥想往日在道行山上时,便是他不闭关了,也依旧会在屋中随时打坐。想来,这几日为得东陵朝事以及幼帝中蛊之事,国师也是操劳不已,打坐之事也略微懈怠荒废,是以,此番她终是归来了,幼帝也安然无损了,国师自然会趁此机会打坐修行了。
思涵心中并无任何疑虑,待朝哲谦点头后,便吩咐上车。
幼帝紧紧拽着哲谦的手,极是依赖亲昵于他,率先拉着哲谦便要同坐马车,思涵神色微动,待见他二人先行上车后,便也朝周嬷嬷示意一眼,而后与周嬷嬷一道上车。
则是片刻,马车缓缓而行,颠簸摇曳往前。
幼帝极是兴奋,小小的手不住的撩开帘子探头朝外观望,欣悦之至。
待抵达城南的梅林,思涵与周嬷嬷先行下车,待将幼帝与哲谦双双扶出马车后,眼见前方成片成片的梅花开放,粉红交织,景色壮观之至,幼帝兴奋不已,扯着哲谦的手便朝前奔跑。
思涵眉头微皱,无奈缓道:“玮儿慢些,你三……三哥还有伤在身,不宜跑动。”
这话幼帝听进去了,顿时驻足朝哲谦望来,小脸紧张的朝哲谦扬着,急忙问:“三皇兄伤口可痛?”
哲谦笑笑,面色柔和,摇摇头,“早就不痛了,跑跑也无妨。”
幼帝咧嘴回笑,但心底终是有所担忧,此番也不跑了,仅是拉紧哲谦的手便朝梅林小道而去。
思涵与周嬷嬷缓缓跟随在后,并未多言,待随着幼帝与哲谦走得远了,大抵是身子终是有些乏累,幼帝与哲谦停了下来,坐在梅林深处那片草地上休息。
这片草地倒是略微宽敞,周遭之处也有不少人坐在草地翻滚或是笑闹,气氛热闹,思涵与周嬷嬷站立一旁,兀自朝四方观望,心神稍稍而松,却是不久,突然,一道欣悦之至的嗓音顿时自不远处扬起,“娘亲。”
短促的二字,兴奋惊喜,甚至嗓音也极是纯然稚嫩,入得耳里,略微熟悉。
思涵微微一怔,下意识循声而望,竟见前方那几株梅花树的后方,突然有一抹小小的人影朝她这边蹿来。
那小人儿,脑袋双梳妆双鬓,镶着珠花,一身粉色的襦裙摇曳随风,便是那张小脸上也攒满了惊喜笑容,兴奋不已。
“小郡主慢些。”跟在她后方的几名女子惊慌出声,许是极怕那小人儿摔倒,两人不住的伸手在小人儿身边护着跑着。
悦儿?
乍见这孩童,思涵瞳孔一缩,心底微微而惊,则也仅是片刻,那小人儿陡然已是跑过来保住了她的胳膊,脸上惊喜的笑容骤然变成了哭意,撅着小嘴便委屈道:“娘亲竟当真在这里,悦儿好想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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