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如此之人,何能真正是心无杂念的纯粹之人。
心底通明,一时,瞳色也越发的沉了半许。则是片刻后,思涵清冷幽远而道:“你倒是分析得透彻。只可惜,你终还是猜错了,这送本宫木雕的人,并非倾慕本宫,且不过是,全然不相干之人罢了。”
江云南眼角一挑,状如悟然,“如此倒也是那人有眼不识珠玉了。如长公主这般通慧明达之人,自该受人倾慕才是。”
思涵淡道:“你倒是擅宽慰人。只不过,本宫今夜找你来,倒也有要事。”
江云南这才稍稍敛神一番,坐端了身形,朝思涵微微而笑,“长公主且说。”
思涵并未立即言话,仅是指尖微动,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木雕放下,深邃无波的目光再度朝江云南落来,低沉淡漠的道:“你今夜曾与本宫说,那能解幼帝蛊毒的解药,被你仓促之下吞了。” 江云南猝不及防怔了一下,似是全然未料思涵会突然问这个,待得敛神一番,才缓缓点头,“是。”
思涵眼角微挑,眸色微垂,漫不经心的落在前方矮桌的烛火上,待得双瞳被烛火映亮,她脱口之言也极是幽远平静,“如此尚可。今夜本宫让你过来,便是,专程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朦胧淡漠的语气,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几许复杂与森然。
江云南面色也沉了半许,却也仅是半许,待得片刻后,他又全数按捺心神一番,彻底的勾唇笑了,“何须言借。长公主对江云南也有知遇之恩,倘若江云南有何处能帮得到长公主,长公主尽管开口,便是长公主要江云南这条命,江云南也再说不辞。”
“你的命,本宫倒是无心取,也没理由取。只不过你的血,本宫要先借上几滴。”思涵也不打算拐弯抹角,语气干脆直白。
这话一出,江云南瞳孔微缩,面色微恙,饶是再怎么愚钝,此际也猜得到面前这女子究竟要作何。
只不过这一切,尚且也在考量之中,并非太过惊讶,只是却又不得不说,他着实不曾料到,他才入宫几个时辰,她便这么快要来问他取血了。
思绪起伏片刻,一抹苍凉的笑容瞬间滑过他的瞳孔。
本已沦为风尘之人,便再无骨气与傲然可言,也任由他江云南在风月场子里被百人捧,千人奉,但在这些不沾半点风月的人面前,他江云南,终不过是鄙陋卑贱的人罢了,就亦如面前这女子问他取血,开口之言,竟也能说得如此的无温无度,云淡风轻。
只不过,她都已然开口,他又如何要拒绝?
“不过是几滴血罢了,江云南自然愿意给长公主。只是,长公主是要亲自取,还是要江云南自行取?”
待得沉默片刻,他才敛住了所有心思,无畏柔腻的朝思涵问。
思涵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起身拿了匕首与小瓷瓶过来,随即双双朝江云南面前一递,淡然无波的道:“你自己取许是不那么痛。”
江云南并未伸手来接,斜眼柔腻的凝她,面上的笑容风情万种,勾人悠然,却是唇瓣一启,只道:“自己取许是会更痛。再者,江云南对自己,下不了手,不若还是长公主亲自来吧。”
嗓音一落,稍稍伸出左手,撩开了袖袍,露出了光洁白皙的手腕。
思涵凝他两眼,稍稍将手中的瓷瓶放下,仅是指尖微动,随即匕首出鞘,就着他的手指便极是干脆的划了一道小口。
江云南眉头微微一皱,垂眸一观,却是稍稍一怔,本也以为面前这女子会割他的手腕,不料却是仅割了他的手指,且手指的伤口,极为细小,若非鲜血溢出,伤口倒也并非明显。
“长公主可是舍不得江云南,是以都不愿割江云南手腕?”他顿时敛了面上的怔愣之色,笑盈盈的望她,柔腻风情的出声。
思涵头也不抬的将他指尖溢出的血接入瓷瓶,待得一切完毕,才将他指尖松开,微微抬眸之际,便迎上了他那双格外风情灿然的修长双眼,一时,微微一怔,却也仅是片刻后,她淡然自若的挪开目光,低沉道:“放心,若你这血当真有用,本宫下次,自会割你手腕。”
这话一出,江云南面上的笑容蓦的僵住,则是片刻,埋怨委屈的朝思涵道:“长公主倒是冷心得紧。你且不知这整个京都之中,但凡仰慕江云南之名的,皆是对我趋之若鹜,甚至不惜散尽家财的举千金来见江云南一面,那般痴恋与倾慕之意,亲眼见江云南一面便软了心,酥了骨,更别提江云南若在他们面前受伤流血,他们指不准会心疼成什么样。”
思涵极是淡然的将瓷瓶的盖子塞紧,低沉无波的道:“皇城之人对你趋之若鹜,只可惜,本宫并非你袍下之臣。”
“长公主如何不可成江云南的袍下之臣?长公主如今执掌东陵,只要你愿意,后宫男宠三千,自也是可明知昭昭的纳取,想必朝中上下,自也无人敢说什么,如此,长公主再将江云南收入后宫,也是尚可。”
他柔和缠蜷的回了话。
思涵兴致缺缺,稍稍起身,目光朝江云南落来,“荒唐之言,下次便莫要再提。本宫也非好脾气,说不准下次听了这话,便要责罚你了。”
说着,话锋一转,“夜色深重,你今儿在沁园也算是受了惊吓,便先回住处休息。”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他反应,抬脚便走。
身后寂寂,江云南极为难得的未说话。
思涵眼角微挑,倒也未料江云南此际会突然沉默,只是待得刚刚打开殿门之际,还未及踏步出殿,突然,江云南那酥骨柔魅的嗓音再度挑然而来,“长公主不愿做江云南的袍下之臣,那便让江云南来做你的裙下之臣吧。江云南此生,本是抑郁不得志,也不想在风月场子里呆一辈子,服侍万人。若是可以,江云南日后仅想服侍长公主一人。”
这话缠蜷柔和,分毫不掩的卷着几分认真。
然而这些字句全数落得思涵耳里,却不曾挑起任何的波澜起伏。终是将江云南归为了圆滑之类,是以江云南之言,自也不会当真上心。
再者,裙下之臣许是那江云南也做不得了,一旦他的血对玮儿有用,如此,江云南此人,许是要将满身的血都供给玮儿了。是以那时候,鲜血殆尽,江云南许是,连命都没了。
殿外,月色皎洁,甚至打落四方的清辉,竟比先前还要来得明亮。
思涵足下极快,待得到达幼帝寝殿,幼帝已再度入睡,而国师,则正坐于软榻,凑在软榻前方的矮桌烛火下看书。
眼见思涵入殿来,国师从书中抬起头来,神色微动,低声平缓的问:“来看皇上?”
思涵不言,径直往前站定在他面前,分毫不耽搁的将手中的瓷瓶递至他面前,稍稍压低着嗓子道:“国师且看看,此血可否解玮儿身上的蛊毒。”
国师猝不及防一怔,面露复杂,却也未耽搁,修长的指尖微微将瓷瓶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神色蓦的幽远起伏开来,严谨认真的道:“此血从何而来?”
思涵低沉道:“你且先不用管,只管验证此血对幼帝是否有用便成。”
国师稍稍将瓶塞盖上,也未深究,“验证此血,需些时日。毕竟是外来之血,纵是能解毒,但也怕会与幼帝自身相斥,出现差池。”
思涵点点头,“望国师能抓紧时间验证。玮儿身子不善,再加之又知晓自己中蛊,无论是身子还是心境,定易崩溃,是以……”
话到后面,担忧重重,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后话来。
国师心中了然,自也知幼帝在思涵心中分量,叹息一声,“你放心便是,今夜我便加紧验此血。”
说着,眉头微皱,面色也稍稍一变,犹豫片刻,终还是道:“思涵。我知你担忧幼帝,只是有些事,担忧太过未必是好事。你如今乃东陵之主,自该稳重冷静,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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