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按捺心神一番,稍稍挣开了他的手,他则勾唇朝思涵笑笑,并无太大反应,仅是稍稍斜靠在软塌,整个人似如全然松懈下来,双眸微眯,面上的疲色越发明显。
思涵凝他片刻,低沉出声,“这帐中,为何安置这么多暖炉?”
“近来突然怕冷,便让人在帐中安置了几个。”说着,嗓音微微一挑,“你可是觉得帐中热了些?”
思涵缓缓点头。
他则继续道:“你若觉得不适,我这便差人将帐中暖炉搬些出去。”
说完,稍稍撑起身子,正要朝帐门处出声而唤,却是不待他嗓音道出,思涵便淡声打断,“不必了。帐中虽是有些热,但却并非难以承受。只是,你身上的旧伤可是仍未恢复,身子孱弱,是以,便突然怕冷了?”
她极是自然的问出了这话,待得这番话彻底脱口而出,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她竟在自然而然的关心他。
瞬时,她面色微变,下意识垂头下来。
蓝烨煜面上则增了几许温润柔和之色,并未耽搁,当即出声缓道:“旧伤大多恢复了,只是,许是此地严寒,是以这几日便稍稍有些怕冷。”
这话入耳,思涵自是不信,略微深邃的目光也静静在他身上打量,却是突然发觉,此人虽衣着看似单薄,但那领口却是裹得紧,甚至于,那白袍的材质,似是比往日厚了几分。
印象中的蓝烨煜,历来是白袍加身,满身淡漠,纵是以前在大周楚京时,天气那般严寒,这厮也不曾添加衣袍,更也不曾言道过冷,而今此地气候似也并非大周那般极端,怎这厮突然就怕冷了?
思绪至此,思涵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复杂开来,随即低声道:“将手抬出来。”
他神色微动,似是已然料到思涵此番举动,仅是稍稍敛了面上淡然清透的笑容,缓道:“思涵,我累了。可否先让我休息一番。夜里还有要事需处理,许是又是彻夜不眠……”
他面色极是疲倦,那双瞳孔的血丝似也突然浓厚了几许,这番脱口的语气,也极是认真。
思涵瞳孔微缩,却无意妥协,“待我为你稍稍把脉一番,你再小憩也不迟。”说完,目光与他相对,瞳色决绝。
他似也有所坚持,懒散斜靠在软塌,并无动作。
思涵凝他片刻,便无心再等,仅是极为干脆的抬手去捉他的手腕,却待指尖刚要触上他的袖袍,他竟恰到好处的躲过。
思涵眉头越发一皱,这厮越是这般躲避,自然是越是大有问题,她心口的坚定之意越发厚重,下手动作也越发迅速。
待得两人稍稍纠缠躲闪片刻后,思涵终是扣住了蓝烨煜的手腕。
他微微勾唇而笑,突然出声调侃,“本还以为你对我仍在记仇,但如今瞧来,思涵对我倒是关心得紧。想来,思涵终还是心软之人,见不得我有何不适,如此一来,我可否也认为,你舍不得我受伤?又或者,我便是当真旧伤未愈,并无大碍,你也会对我极是心忧不舍?”
思涵微微一怔,面色微沉。
这厮突然而来的调侃,倒在她意料之外,只是这般调侃之言若从江云南口中道出,自然是风情万种,但从此际这满面疲倦的蓝烨煜嘴里道出,无疑是格格不入,大有问题。
思涵并未言话,仅是沉默片刻,便一言不发的撩开了他的袖子,正要抬指而上,却也正这时,突然间,帐外竟陡然扬来一道焦灼紧急的嗓音,“长公主,方才我军渡河之际,柳公子突然身子不稳摔在河里了。”
思涵动作蓦地顿住,低沉问:“江云南可救起来了?”
“已然救上岸了,只是,柳公子许是溺水了,此际正昏迷不醒。”
思涵面色一沉,瞳孔当即皱缩。
蓝烨煜若有所思的朝帐门扫了一眼,随即回神过来,目光将思涵满面的复杂摇曳之色扫入眼里,淡道:“听闻江云南已弃暗投明,投奔了思涵,而今一路行来,江云南可谓是与思涵你朝夕相伴,感情甚好,如今他溺水了,思涵此际,可是要过去看看了?”
思涵面露复杂,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思涵顿在半空的指尖蓦地一动,略微干脆的贴在了他的脉搏,只道:“江云南要光耀门楣,本宫自然如他所愿。这些日子,他的确立了功,若非是他,本宫还无法极是迅速的看清容倾面目,也无法恰到好处的将展文翼在容倾手里救出,更也无法,拖延玮儿性命。”
蓝烨煜眼角一挑,面色也逐渐沉了半许,则是片刻后,他勾唇而笑,“如此说来,江云南算是个功臣了。这般有功之人此际溺水了,思涵不立即过去瞧瞧?”
嗓音一落,便已恰到好处的将手腕从思涵指尖下挪开。
思涵眉头微蹙,抬眸深眼凝他。
却也正这时,帐外再有兵卫焦灼的嗓音响起,“长公主,柳公子那里,该如何是好?暗卫之中,并无会医之人……”
兵卫的话欲言又止,紧张难耐,却是未待他尾音全数落下,蓝烨煜瞳孔便越发的深邃开来,“江云南正生死攸关,思涵还不即刻过去?终是弃暗投明,对思涵有功之人,且也还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思涵舍得那人溺水而亡?”
他嗓音越发的挑高,语气中也略微明显的夹杂出了几许讥诮与调侃。
思涵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再度扯过他的手,两指搭在了他脉搏。
这回,他未再挣扎,那深邃讥诮的目光仅是静静落在她身上。
思涵沉默片刻,淡道:“我与江云南,并无其余之情。”
“虽无其余之情,但江云南溺水为大,生死不明,思涵不着急过去看看?我这里,终是无事,难不成为我把脉竟还比江云南生死之事大?”
他再度出了声,脱口之言颇有几分刨根问底之意。
思涵心思微浮,自然也莫名能感知到蓝烨煜在较个什么劲儿。
她心底一派通明了然,全然无心说出他满意的话,只是,待得沉默把脉片刻后,只觉蓝烨煜的脉搏略微平稳,只是平稳得极是虚浮,似如强行压住了什么一般,给人一种不太正常的稳定之意。
她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又忍不住抬头朝他那倦然带着少许讥诮的面容扫了扫,待得半晌后,她才将指尖从他脉搏挪开,他则顺势缩手回去,慢悠悠的问:“方才之言,思涵还未回话。”
思涵深眼凝他,沉默片刻,终是道:“江云南比起你来,自然无你重要。毕竟,你之性命无疑比江云南重要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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