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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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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分毫不作耽搁,直起身子便转身而行。

思涵眉头微微一蹙,深眼朝他脊背凝望,低沉道:“你与本宫既是从东陵同来,日后,自是要一道归去。如今本宫身边无人可用,你江云南便是本宫左膀右臂,是以,你为本宫行事时,也务必小心,待得事成之后并归得东陵,你要加官进爵亦或是寻找亲眷,本宫,皆准你帮你。”

这话是乃真心而言,是以脱口的语气也变得极是认真诚挚。

江云南面色微变,瞳孔内的所有情绪陡然僵住。

他足下也蓦地一停,脊背挺得笔直,似是情绪突然间太过涌动,一时之间,竟让他道不出话来,而待立在原地沉默半晌之后,他才薄唇一启,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长公主突然如此言道,可是在可怜江云南?可怜江云南出身风尘却又在这大英不得好死,是以,便想给江云南一个身后名的宽慰?”

思涵微微一怔,深眼凝他。

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候了片刻,继续道:“江云南为长公主所做一切,皆是真心而为,是以不奢求长公主怜悯,只奢求长公主记住。亦如江云南曾经与长公主所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江云南这等风尘之人,卑微鄙陋,自是死不足惜,但江云南历来不曾真正轻贱过自己,也幻想去改变一切,长公主往日说江云南心思深沉,步步算计,呵,江云南如何不深沉,又怎能不算计,生长在风尘之中的人,早就习惯了步步为营,习惯了为自己谋划与算计,要不然,江云南早已死在容倾的手里,亦或是,死在平乐坊那些腰肥体阔的男人或女人身下。”

说着,嗓音一沉,叹息怅惘,“是以,江云南想凭己之力,改变一切,甚至于,江云南想光明正大,亦或是如同热血男儿般顶天立地的活着。只可惜,江云南看惯了风尘,看惯了男女之事,江云南也一直警惕着守住心思,提防着对任何人动心,奈何,世事就是如此喜欢愚弄人,江云南放来放去,提防来提防去,却终还是拜倒在长公主面前。便是长公主对江云南抵触疏离,但倾慕便是倾慕,心一旦陷入亦或是着了魔,无论做什么事,想着的都是长公主呢。江云南也不奢求长公主对江云南有所回应,也只求,这最后关头,长公主莫要怜悯江云南,而是,仅将留下当做一个可以护你帮你的男人,一个堂堂正正可以任你在危急之事依靠的男人,如是,而已。”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极慢极慢。

然而这些话层层入得耳里,心境上浮,摇曳不定,一时之间,思涵也不知该如何对他回话。

这番话,他若不说,她尚且还不会真正对他怜悯,但他却误打误撞的说出了口,却是弄巧成拙,惹得她当真对他生了怜悯。

风尘之人,是以对所有男女情爱之事看得太淡太淡,且如江云南这般极是圆滑深沉之人,历经了所有情事的折磨,是以自该对所谓的男女之情极是了解与防备,却不料,这厮动起情来,竟也能彻底推翻理智,翻天覆地,连带性命都可不要的。

在她面前,他许是极在意尊严的,亦或是,极想给她留下一种正直的模样,只是他一直在努力帮她助他,一直在努力着他该努力的一切,但他终该是知晓,有些事并非努力便能达成,亦如,一个早已对别人陷了心的女子。

“长公主怎不说话了?可是江云南这番话,惊着长公主了?”

正待思涵沉默,沉寂压抑的气氛里,江云南突然回了头,那双满是深沉起伏的瞳孔径直望来,恰到好处的迎上了她的眼。

思涵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待得迅速按捺心神一番后,缓道:“本宫并未怜悯你,你乃容倾亲手调教而出,无论是能耐还是心智都是极高,何来轮得到本宫来怜悯你。”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幽远怅惘,“再者,本宫本是自身难保之人,此番还得让你帮衬着本宫,本宫处境如此,此际自然也无资格来怜悯你。”

眼见思涵说得认真,江云南皱着的眉头终是稍稍松懈下来。

待目光再度在思涵身上流转几圈,江云南继续道:“长公主放心,有江云南在,你定不会有事。江云南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护你周全。”

他这话说得极是有力,甚至突然就信心充沛,整个人也瞬间精神开来。

待得这话落下,他再不耽搁,回头过来后,便迅速踏步出门。

思涵未再言话,兀自沉默了下来,待目光朝屋门扫了半晌,才缓缓回神过来,修长的指尖稍稍捉起了面前矮桌的茶壶,漫不经心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屋内,一片沉寂,但许是时辰已是不早,已有宾客陆续而来,是以隐约之中,也可听到从门外远处稍稍扬来的谈笑声。

这东临府极大,也不知江云南是否机灵,能跟着那些谈笑声而逐渐去得寿宴之地,倘若不是的话,江云南一个人在东临府蹿来蹿去,一旦被东临府的侍卫捉了亦或是绑了,她还得自行过去捞人。

思绪至此,心神也稍稍沉重,只是片刻之后,便又全然松懈开来,暗压着神经不再多想。

时辰渐逝,无声无息之中,两盏茶的时辰已过。

屋内的檀香已然灭尽,再无青烟缕缕,而呼吸之间,也能稍稍闻得自窗户迎来的淡风中略微夹杂着的清浅花香。

思涵神色微动,终是缓缓起身往前,整个人站定在了窗边,目光则顺势朝窗外那条蜿蜒而远的小道落去,幽沉四溢的观望,奈何时辰再度悄无声息的逝走,而那江云南,终是不曾归来。

今日天气无疑是大好,头顶阳光微烈,四方之中,淡金的阳光密布,颇有几许春意温暖之意。

这大英国都倒是奇怪,气候着实略微温暖,不曾如路途之中那般冰天雪地,寒凉彻骨。甚至于,院内各色的花也开得极盛极盛,繁花重重,入得眼里,自然是一片盎然生机的繁荣景象,只是周遭气氛太过紧蹙压抑,是以,便是繁花茂密,也拯救不了这满院的清冷与凉薄。

是的,凉薄。

人心的起伏不安,惴惴不稳,生死如何,只在今朝。这种紧蹙压抑之感,起伏沸腾,而在心底彻底蜿蜒起伏之后,便只剩下了一片凉薄,对未知的无底与凉薄。

不久,远处依稀有鞭炮声啪啦响起,瞬时之际,略微扰乱了周遭沉寂清冷的气氛。

思涵这才回神过来,抬头瞧了瞧日头,才见正午已至,想必那东临夫人的宴席,已然开端。

阳光越发有些烈,稍稍开始晃人眼了。

思涵眉头微皱,稍稍缩头回来,却是正这时,立在窗外不远的几名侍奴小心翼翼朝她望来,其中一人恭敬道:“长公主,此际可要传膳了?”

思涵眼角微挑,目光下意识朝那言话的侍奴凝去,并未言话。又许是她的瞳孔太深太沉,一时之间,那被她盯着的侍奴面色微愕,心有压力,随即浑然不敢与思涵对视,仅是急忙垂头下来,满身恭敬。

“不必传膳了,尔等其中一人,且先去寿宴之地看看,若有机会,便替本宫给东临公子带句话,就说,本宫有急事要见他。”

待得再度沉默片刻,思涵低沉无波的道了话。

侍奴面面相觑一番,终未拒绝,其中一人则当即应声,小跑离开。

思涵一直静立在窗边,兀自等候,只是那离开的侍奴竟也与江云南一样,一去不复返,便是她立在窗边等了许久,那侍奴也不曾归来,就如同烟消云散似的。

一时,心底的疑虑之感层层起伏,终是有些压制不住了。

则是片刻,她缓缓挪步朝不远处屋门行去,而待踏步出门,在场其余两名侍奴则快步迎了上来,忙道:“长公主此际可要传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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